摇尾巴的狼和做梦的兔子

    这是一只名叫阿猛的狼，他从来没有见过兔子。
    这是一只名叫白丽的兔子，她从来没有见过狼。
    他们的初次见面，是在动物园的铁笼子里。
    一天早上，笼子门突然开了，个头小小的白丽被一双手丢了进来。
    正在打盹的阿猛抬了抬眼皮，看到眼前这个陌生的小东西正打量着自己。阿猛就站起来，朝白丽走去。
    笼子外，许多游客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接下来即将出现的惊心动魄的画面。
    但他们却惊奇地看见，阿猛来到白丽跟前，竟蹲了下来，彼此好奇地看着对方。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阿猛问。
    “我叫白丽。”白丽自我介绍，“我也不知道他们送我到这儿干什么，可能是来给你做伴的吧！”
    “那我们就聊聊天吧！”阿猛兴致很高，要知道，铁笼里的生活可不是一般的无聊。
    他们就这样眉飞色舞地聊开了。阿猛一边说话，一边忍不住咽口水。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大概是因为白丽散发出的味道太好闻了吧。
    阿猛咽口水的动作一直让笼外的观众心惊胆战，可是几小时过后，狼和兔子仍旧相安无事，狼的尾巴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摇个不停，毫无悬念……
    想出“狼兔同笼”这个惊险点子的园长好着急。但园长毕竟是园长，脑子灵活，他稍一琢磨，把广告宣传语换成了“狼与兔的幸福生活”。
    变少的游客又渐渐多起来，并且他们看阿猛和白丽的眼神不再是紧张兮兮的，而是和谐的、放松的。
    游客一放松，动物园也就放松了。这一天，饲养员在给阿猛和白丽送吃的时，把钥匙落在笼子里了。
    于是当天晚上，一大一小两个黑影越狱了。他们先是小心翼翼地溜出动物园，然后特兴奋地迈开脚步，一直跑到没有灯火的地方才舍得停下来。
    眼前是一片树林。借着月光，阿猛和白丽搜索着自己的记忆。
    “我往那边走。”白丽指着左边，“我小时候好像在那边住过。”
    “那我往这边。”阿猛嗅着相反的方向，“我喜欢这边的味道。”
    狼和兔子要分开了。他们都有些依依不舍。
    “有空来找我玩啊！”白丽说，“或者，我去找你。”
    “嗯。”阿猛的心情有些奇怪，他一边咽口水，一边摇尾巴。
    然后他们转过身，背朝对方向前面跑去……
    阿猛越跑越快，越跑越兴奋。打从离开笼子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身上有许多一直沉睡着的东西苏醒了，比如爪子，比如鼻子。
    靠着灵敏的嗅觉，阿猛很快就找到一个山洞。两只狼从洞里走出来看着阿猛：“你是谁？”第一次见到同胞的阿猛高兴得吞吞吐吐：“我，我是刚从动物园出来的……”
    两只狼“哦”了一声，把阿猛迎进洞去。
    狼王躺在一堆稻草里接见了阿猛，他说：“欢迎加入我们！”
    “谢谢！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倒不急。你首先记住一条规矩就好——”狼王说着一挥手。
    其余的狼异口同声：“不能背叛朋友！”阿猛恭恭敬敬地点头。
    报到完了，阿猛就在这个他今后要生活的集体宿舍里转悠起来。墙角有个书架，阿猛随手抽出一本书。
    那是一本食谱，阿猛在封面上看见了白丽。翻开来，里面记载着吃掉白丽的各种方法。
    阿猛这才明白，当初人们把他跟白丽关在一起是什么用意。
    嘴里泛起无穷的回味，想着白丽身上的香气，阿猛后悔极了。
    “我真是大笨蛋！”进入角色很快的阿猛野性地叹息着。
    令阿猛没想到的是，他的遗憾竟然很快得到了弥补。
    有一天，阿猛在森林里东跑西蹿，寻找食物。大自然可不比动物园，再没有谁会按时给他喂食了，阿猛饥一餐饱一餐有阵子了。
    所以，当白丽纯洁的身影映入阿猛的眼帘时，他差点儿以为是幻觉。
    “阿猛！阿猛！”白丽高兴地冲上来，“按照约定，我看你来啦！”
    阿猛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了，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单纯的兔子！
    白丽絮絮叨叨地说着离开朋友有多寂寞，说她其实完全没把握能找到阿猛……然后才话锋一转：“不请我去你家坐坐吗？”
    “啊，当然要的！请，请。”阿猛用力吸着口水。
    他领着白丽往山洞走去。这么好的猎物，会让阿猛在狼窝声名鹊起的。
    越接近狼窝，白丽越是眉头直皱。天啊，真是太臭了！白丽心想，男孩子真是很不讲卫生啊！
    阿猛和白丽走进山洞，狼群被震撼了。
    狼们绝不是没见过兔子，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镇定的兔子！
    “大家好，我叫白丽。”那只兔子甚至还打上了招呼。
    狼王代表大家回应：“……你好。”
    见白丽与阿猛手牵手，狼王惊讶地问：“……你们认识？”
    白丽笑道：“当然啦！还在动物园的时候，我就跟你们一样，和阿猛住一块儿了……”
    话匣子一开，白丽就滔滔不绝地说上了，就像当初跟阿猛相处时一样。
    除了阿猛，其他狼都越听越惊奇。
    一只狼甚至“扑哧”一声笑了。他赶紧掩住嘴，偷看一眼狼王——他的脸上竟也是忍俊不禁的表情。
    心系美味的阿猛，莫名其妙地看着现场的气氛从肃杀变成了和谐。他不得不连连咳嗽示意。
    “你干吗？”狼王不耐烦地质问阿猛。
    “这个……现在是不是……”阿猛指指白丽的后脑勺儿。
    一句话把狼们都拉回了现实。
    “阿猛，你们是不是要吃饭啦？”白丽善解人意地说，“你们吃你们的吧。别管我，我有自带点心的。”她拍拍随身携带的一包草。
    狼王几乎是哭笑不得了：“白丽……小姐，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你们是狼啊！”白丽认真地说，“和阿猛一样。阿猛是我的朋友，你们是阿猛的朋友……”
    狼们面面相觑，完全燃不起杀气。
    只有阿猛实在等不及了，肚子里的战鼓催他发出一声号叫，朝着白丽柔嫩的后颈伸出了爪子……
    说时迟那时快，两只狼一左一右地扑上来，将阿猛按倒在地。然后狼王一阵风似的从稻草宝座上刮下来，钩着阿猛的肩膀，硬把他带到山洞的后门去了。
    狼王一脚把阿猛踢出了洞。
    “您这是干什么？！”阿猛摸不着头脑了。
    “你滚吧！还记得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我们这群狼的规矩是……”狼王的脸上写满鄙夷。
    “我记得，不能背叛朋友！我没有背叛你们……”
    “白丽不是你的朋友吗？”
    “她……”阿猛结巴了，“她是兔子啊！您不也吃兔子肉吗？”
    “如果兔子把我们当成天敌，我们自然可以把她们当成猎物。”狼王说，“可是，你知道的，白丽她……”
    阿猛目瞪口呆了。
    “你怎么想，我管不着。但现在，我和其他弟兄想的都一样，就是陪那小姑娘多做一会儿梦……”
    阿猛一步三回头地离去后，狼王返回山洞。来到白丽面前时，他满脸的凶悍重新变成了祥和。
    白丽担心地问：“阿猛怎么啦？”
    “他……有点儿事。先走了。”狼王说。
    “是生病了吧？”
    “嗯？”
    “以前的阿猛，总是在摇尾巴的。”白丽说，“可今天，他的尾巴一下都没有摇……”
    狼王这才发现，整个山洞中的狼，包括他在内，尾巴都在自然地来回摇摆着，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