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仙女 (3)

　　此时一片漆黑，只有从窗户透出的光给他引路。听到他的脚步声，两只狗开始大声地吠叫。

　　“狗叫什么呢?是谁不想活了?”维纳斯女神问道。

　　佩特鲁答道：“是我，女神!”他显得羞怯，“我在荒地迷了路，不知道今晚能在哪儿睡觉。”

　　女神锐声问道：“你把马扔哪儿呢?”

　　佩特鲁不回答。他不敢确定说谎的后果。

　　“走吧，孩子，这儿没有你睡的地方。”她答道，从窗口退开。

　　佩特鲁急忙将马告诉他的话说了一遍，女神听完打开窗户，对他温和地说：

　　“孩子，让我看看花环。”佩特鲁递过去。

　　“进来吧，”女神说，“不要怕狗，它们知道我的意愿。”于是年轻的王子经过时，它们只是对着他摇尾巴。

　　“晚上好，”佩特鲁走进房子里说道。他坐在火炉旁，惬意地听女神讲话。佩特鲁对她说的每件事都赞同，因为他曾被教导要懂礼貌。

　　可是她长得太老了!不知道为什么佩特鲁用如此热切的目光注视她，除非他是在数她脸上的皱纹。如果果真如此，她早已活了七辈子了，每一世相当于一个凡人寿命的七倍，这很难算清楚。

　　维纳斯看到佩特鲁的双眼凝视着自己，心中大悦。

　　“现在与从前不一样，我出生时的世界还不算世界，”她说，“我长大时世界形成了，人人都认为我是最美丽的姑娘，也有很多人忌恨我。每一百年我脸上就长出一道皱纹。现在我老了。”接着她告诉佩特鲁她是一个皇帝的女儿，他们最近的邻居是黎明仙女，她和仙女吵了一大架，她还大声地辱骂她。

　　佩特鲁不知该干什么。大多时候他一言不发地听着，偶尔也说：“是啊，是啊，你一定受到非常坏的待遇。”说这些只是出于礼貌，要不然他还能做什么?

　　“我想交给你一件事，因为我知道你勇敢，一定会完成的，”维纳斯接着说，“在黎明仙女的家旁边有口井，谁喝了井水都会再次像盛开的玫瑰。给我带回一瓶水，我会感激你。这件事不容易!没人比我清楚!她的王国四周由野兽和恐怖的龙守护。不过我会告诉你更多东西。我也有东西送给你。”然后她起身打开铁柜盖子，从里边取出一个非常小的笛子。

　　“看见了吗?”她问道：“我年轻的时候一个老人送给我的。谁听了笛子谁就会入睡，而且没有什么能够唤醒他。待在黎明仙女的王国境内时拿着它一直吹，你会安全的。”

　　说完，佩特鲁告诉她自己在黎明仙女的井边还有一项任务，维纳斯听了更觉得高兴。

　　于是佩特鲁同她道晚安，把笛子放在箱子里，自己躺在底层卧室睡觉。

　　黎明前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每匹马喂足粮食。然后把它们牵到井边喝水。他穿戴整齐，准备出发。

　　维纳斯从窗口大声叫住他：“停一停，我还有话说。留下一匹马，只要带上三匹就行了。到达仙女的王国前慢慢骑，最好下马步行，回来时，让马等着，你步行。要特别注意不要看黎明仙女的脸，因为她的双眼会迷惑你，目光会愚弄你。她长得丑陋，比你想象中的丑得多。她有着鹰眼，狐狸脸，猫爪。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千万不要看她。”

　　佩特鲁谢谢她，终于出发了。

　　他走了好远好远，来到一个天地相接的地方，在那儿星星亲吻着花儿，天空映出柔和的红光，这样的天空在春天随时可见，只是这里更可爱，更神奇。

　　光是从黎明仙女的宫殿后面传过来的，佩特鲁花了两天两夜穿过长满花的草地才到了宫殿。那儿不热也不冷，不亮也不黑。

　　过了一会儿佩特鲁看见一个白色的东西从泛红的天空升起，他走近时看到是个宫殿，宫殿如此宏伟，他都看迷糊了。他不知道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美丽的宫殿。

　　但是不能浪费时间，于是他摇醒自己，跳下马，把马留在带露水的草地上，自己边走边吹起笛子。

　　没走几步他就被一个巨人绊倒，巨人是被笛声催眠的。他是宫殿的护卫之一!他仰睡着，尽管赶时间，佩特鲁还是忍不住停下来看了看他。

　　佩特鲁继续走着，越来越多奇怪且可怕的景象出现了。狮子，老虎，七头龙，全都仰面朝天在阳光下熟睡着。龙长什么样没必要形容了，因为现在人人都知道，它可不是随便能开玩笑的。佩特鲁风似地从他们中穿过。也不知道是因为时间紧迫还是害怕才让他这么急?

　　最后他走到河边，这条河与众不同。里边流的不是水，而是奶，河底是稀有的宝石和珍珠，而不是沙和鹅卵石。河水流得不快也不慢，是中等速度。河水环绕宫殿。河岸上睡着狮子，它们长着铁牙和铁爪。远处是只有黎明仙女才会拥有的花园，花上睡着一个仙女。所有一切都是从河这边看到的。

　　但是怎样过河呢?那里有座桥，但即使没有守护的狮子，坦率地说也没法过去。该怎么形容它呢?它看上去像软软的羊毛做的白云!

　　于是他停在那儿想该怎么办，因为他必须过河。

　　想了一会儿，他决定冒险试试，大步走回熟睡的巨人身边喊道：“醒来吧，勇敢的人!”同时不停摇着他。

　　巨人醒了，伸出手抓起佩特鲁，如同抓起一只苍蝇。佩特鲁继续吹着笛子，巨人又倒下了。佩特鲁试了三次，看到巨人完全受他的控制感到满意，他拿出一块手帕，把巨人的两只小指捆在一起，拔出剑，第四次对着巨人喊道：“醒来吧，勇敢的人!”

　　巨人看到佩特鲁耍的花样说道：“你认为这样公平吗?如果你真是个英雄的话，就要遵守规则!”

　　“我会遵守规则的，可是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打赢了你，你会帮我渡河吗?”

　　巨人发誓会的，当巨人的双手被松开时，他腾空跃到佩特鲁的上方，希望用体重压碎他。不过他可遇到对手了。现在的佩特鲁不再是过去的佩特鲁了，经过了之前的战斗，他现在勇敢多了。

　　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有时一方处于优势，有时又变成另一方处于优势，最后他们在地上纠缠，不过佩特鲁在上面，他的剑正指着巨人的喉咙。

　　巨人尖叫着：“放开我!放开我!我认输了!”

　　佩特鲁问：“你会带我过河吗?”

　　“我会的。”巨人急促地说。

　　“如果你食言我该怎么处置你?”

　　“杀了我，随你处置!但是现在让我活着。”

　　“非常好。”佩特鲁说着就把巨人的左手和右脚绑在一起，用一块手帕塞住他的嘴让他没法叫喊，再用另一块手帕蒙住他的眼睛，然后把他领到了河边。

　　到了河岸，巨人立刻伸出一条腿跨到对岸，同时把佩特鲁抓到手心，把他送到对岸。

　　“行了。”佩特鲁说着又吹了几个音符，巨人再次睡着了。在河下游沐浴的仙女们听到笛声也在岸边的花丛中睡着了。佩特鲁经过她们身边时心想：“既然她们如此美丽，为什么黎明仙女那么丑陋?”但是他不敢耽误，继续往前赶路。

　　现在他就站在奇妙的花园中，近处看来比远处看更美妙。佩特鲁没看到枯萎的花，也没看到鸟，他赶忙穿过花园走到宫殿前。因为所有人都在熟睡，甚至连叶子都不动了，所以无人阻挡他。

　　他穿过庭院，走进宫殿。

　　他看到了什么没必要形容了，因为全世界都知道黎明仙女的宫殿气派不凡。黄金和稀有宝石如同我们用的木材一样普通，马厩里的马比最伟大的皇帝拥有的马还要气派。

　　佩特鲁上了楼，迅速地穿过四十八个挂满丝绸却空空无人的房间。

　　在第四十九个房间里他看到了黎明仙女。

　　房间大得像间教堂，佩特鲁在房间中间找到了他寻找的那口井。它看起来与普通的井没什么两样，奇怪的是黎明仙女把它放在自己的卧室里，而且已经几百年了。而黎明仙女就睡在井旁!

　　佩特鲁看着她，魔笛掉在了身旁。

　　井边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母鹿奶做的面包和一大瓶酒。那正是佩特鲁需要的力量面包和年轻之酒。他看了一眼面包，看了一眼酒，然后看了眼黎明仙女，她正枕着丝绸垫子睡觉。

　　他看着看着眼神迷乱。仙女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佩特鲁，他神志更加不清，但是他还是想起笛子，吹了几个音符让仙女再次入睡，然后他亲了她三次。弯下身把金花环套在她的额头，吃了面包，喝了一杯返老还童酒，这样重复三次。接着装了一瓶井水，迅速消失了。

　　穿过花园时花园看起来与刚才不一样了。花更加可爱，小溪流得更快，阳光更加灿烂，仙女们更加快乐。这一切变化都因佩特鲁对黎明仙女的三次亲吻。

　　他安全地经过花园，很快坐上坐骑。佩特鲁骑得很快，比风、思想、渴望及魔咒还要快。最后他下了马，把马留在路边，步行去维纳斯的家。

　　维纳斯女神知道他前来，出来迎接他，用白面包及红酒招待他。

　　她说：“欢迎回来，我的王子。”

　　“谢谢。”年轻人说着，把盛满神奇井水的瓶子递过去。她高兴地接过瓶子。只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佩特鲁便准备出发，因为他不能耽误时间。

　　在闪电女神家他逗留了几分钟，因为他曾答应过。他匆匆告别时，女神叫住他。

　　“等一等，我要提醒你，”她说，“小心你的性命，不要和任何人交朋友，不要骑得太快，不要让水从手里洒出去，不要相信任何人，远离讨好奉承。去吧，保重，路途遥远，人世险恶，你拿着非常珍贵的东西。我给你这块布，它会帮助你的。它看起来虽不起眼，可是它被施过魔法，拿着它你不会被闪电击中，不会被矛刺伤，不会被剑击伤，还会躲过箭。”

　　佩特鲁谢过她就骑马走了，同时拿出珠宝盒询问家中的情况。盒子说，情况不好。皇帝双眼瞎了，弗劳瑞和康斯坦威胁他把王国交给他们统治，他不愿意，说在用黎明仙女的井水洗眼睛之前不会交出统治权。

　　兄弟俩去问老比亚莎，得知佩特鲁带着水已经在回来的途中。他们计划来迎接他，从他那儿夺走魔水，然后作为换取帝国统治权的报酬。

　　“你撒谎!”佩特鲁生气地大声呵道，把盒子扔在地上，盒子被摔成一千块碎片。

　　没多久他能看到自己的国家了，靠近桥时他抽紧缰绳，好好地看了一看。他正在凝神看着，听到远方有个声音在呼唤他。

　　那个声音在喊：“佩特鲁!”

　　“继续走!继续走!”马喊道，“一旦你停下来就会招来祸事。”

　　“不，我们停一下，看看是谁有什么事。”佩特鲁答道，掉转马头，与前来的两个哥哥面对面。他已经忘记闪电女神的警告。当康斯坦和弗劳瑞靠近，用柔和献媚的话奉承他时，他立刻跳下马冲上前拥抱他们。他有一千个问题要问，有一千件事要讲。他的马停在那儿悲伤地垂着头。

　　“佩特鲁，我亲爱的弟弟，”最后弗劳瑞说，“我们帮你拿着水是不是好点?路上也许有人会来抢，可是没有人会惹我们。”

　　康斯坦又加了一句：“是啊，弗劳瑞说得对。”可是佩特鲁摇摇头，告诉他们闪电女神说的话，以及那块布的魔力。两个哥哥明白他们只有杀死他，才有可能成功。

　　离他们站的地方不远有条湍急的小溪，那儿有许多深深的水塘。

　　“康斯坦，难道你不渴吗?”弗劳瑞边说，边对康斯坦使眼色。

　　“好的，”康斯坦立刻明白，“来吧，佩特鲁，我们可以喝点水，然后再回去。有我们陪着你真好，可以保护你免受伤害。”

　　马嘶叫着，佩特鲁明白了，没有和哥哥们一起去。

　　相反地，他回家找到父亲，医治他的盲眼。而他的哥哥们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