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讲述普加乔夫

　　(普加乔夫(1740或……1742—1775)——著名的俄国农民起义首领，顿河哥萨克，战争失败后被俘，在莫斯科处死。

　　给她一枚银币的故事：我8岁的时候，我们一家住在喀山州老家。我记得，父母亲一提起普加乔夫就又惶恐不安。后来我才知道，普加乔夫是个有名的大盗，他自称是沙皇彼得三世，聚集了很多强盗，把贵族统统绞死，把农奴都一一解放。据说他很多的队伍离我们这儿不远了。父亲想到喀山城去，他不敢带我们这些小孩子去，因为天气寒冷，路也不好走。那时候是……11月，路上不安全。于是，父亲决定只一个人和母亲去喀山，然后再从那儿带几个士兵来接我们。

　　父亲和母亲走了，我们和保姆安娜·特罗菲莫夫娜留了下来，住在楼下的一个房间里。一天晚上，我们坐在房里，保姆抱着妹妹在房里走来走去，哄着妹妹，因为她肚子痛。我在给布娃娃穿衣服。女仆帕拉莎和诵经士的妻子坐在桌帝喝茶闲谈，说的都是关于普加乔夫的事。我一面给布娃娃穿衣服，一面听诵经士的妻子声色并茂的讲述。

　　“我记得，”她说，“普加乔夫从……40俄里外的地方到我们这一带来了，他把地主老爷吊死在大门上，把孩子们杀得精光。”

　　“这些坏蛋是怎么把孩子们弄死的呢?”

　　帕拉莎问道。

　　“我的姑奶奶，是这样的。伊格纳特奇告诉过我，他们拎起孩子们的小腿，往屋角里一扔。”

　　“算了吧，你就爱当着孩子们的面大谈特谈这些事。”

　　保姆说，“小卡佳，睡觉去，到时候啦。”

　　我正要去睡觉，突然听见有人在敲大门，狗狂吠起来，人们在乱喊乱叫。

　　诵经士妻子和帕拉莎想跑出去看，可是又马上跑回来，叫道：“是他!是他!”

　　保姆连妹妹肚子痛都忘记了，把她往小床上一扔，朝大衣箱跑去，取出一件小衬衫和一件无袖小长裙。她把我身上的衣服都脱掉，连鞋子也脱了，给我穿上了农家女的衣服，还给我系了一块头巾，她对我说：“注意，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你是我的外孙女儿。”

　　我还没穿好衣服，楼上就响起了咚咚咚的皮鞋声，好象来的人很多。诵经士妻子米哈伊拉跑到我们这儿来，说：“他本人，他本人来了!他让宰羊，还要喝酒。”

　　安娜·特罗菲莫夫娜说：“要什么就给什么。可是大家要注意，不要说有老爷的儿子。就说老爷一家全走了，这个是我的外孙女儿。”

　　那天晚上，我们一夜未睡。醉醺醺的哥萨克好几次到我们家里来。

　　不过，保姆不怕他们。只要有人来，她就说：“亲爱的，你需要什么吗?我们家里可没有什么你们需要的啊!我们小的小，老的老。”

　　哥萨克们就走了。

　　快天亮的时候我睡着了。当我醒来时，看见屋子里有一个穿绿绒皮大衣的哥萨克，安娜·特罗菲莫夫娜正向他深深地鞠躬。

　　哥萨克指了指我妹妹说：“这是谁的女儿?”

　　安娜·特罗菲莫夫娜说：“启禀皇上，这是我的外孙女。我的女儿跟老爷太太走了，把孩子留给了我。”

　　“这个小姑娘呢?”

　　他指了指我。

　　“她也是我的外孙女，陛下。”

　　他伸出一个指头招我过去。

　　“过来，小乖乖。”

　　我不敢过去。

　　可是安娜·特罗菲莫夫娜对我说：“过去吧，小卡佳，别怕。”

　　我就过去了。

　　他拧着我的小脸说：“哟，小脸蛋儿真白啊!将来一定是个美人儿。”

　　他从衣袋里抓出一把银币，拣了一枚……10戈比的给我。

　　“拿去吧，要记住皇上。”

　　他说完就走了。

　　哥萨克们在我们家里住了两天，把东西吃光了，喝完了，弄坏了，但是他们什么也没有烧，就走了。

　　后来，父亲和母亲回来了，他们真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安娜·特罗菲莫夫娜才好。给她解放证，她却不要。她住在我们家里一直到死。从此以后，大家都开我的玩笑，说我是”普加乔夫的未婚妻”我到现在还保存着普加乔夫给我的那枚……10戈比银币。我一看见它，就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时代和善良的安娜·特罗菲莫夫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