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

  森林越来越小,猴子们的领地也越来越小。小猴多多几乎每晚都枕着机器的轰鸣声入睡。更令猴子们苦恼的是能找到的食物也越来越少了。有几只胆大的猴子试图跑到人的营地去偷食物,结果再也没有回来。“这里不能再住了。”看着远方的大树一棵一棵地倒下,猴王坚牙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迁徙。

  “但是……”老猴宿叔不无担心地说,“我尊敬的大王,从来只听说马牛羊会迁徙,而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我担心一旦离开了森林,我们将会遇上不可预计的危险。再说,现在到处都是人类,我们能到哪儿去呢?”

  不少猴子也和老猴宿叔有同样的担心,他们议论纷纷,不安的情绪正在蔓延。黑爪,猴王坚牙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他有几分不以为然:“人类再厉害,能挡得住我的利爪吗?我们为什么要怕他们!难道我们的大王就这么懦弱吗?”

  “好了,都安静下来。”猴王坚牙说道,“黑爪,你很勇敢,但我们要为整个族群着想。”他对大家说道,“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并非我的本意,但你们也看到了,可能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完全暴露在人类的面前,到时要么被送进马戏团去为他们挣钱,要么成为他们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我想,你们谁也不愿意。那么,我们只有另谋出路了。当然,你们的担心本王早已知道。南飞的大雁启示我,只要一直往南走,就可能找到生命中的乐土。那里一定没有砍伐,没有驱逐,没有占领,也没有无情的杀戮。那里一定四季如春,鲜果飘香。为什么大雁每年都要往南飞?我想,一定就是这样的。所以,只要我们能同心合力,就一定能够到达那里。”他从几只母猴的眼里看到了忧伤,继续说道:“或许,我们当中有人会在途中出现意外,但如果迁徙成功,我们的后代将永远不必再遭受苦难。好了,现在大家准备一下,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就出发。”

  机器的伐木声愈来愈响,甚至都能清楚地听到树木折断的声音,闻到刺鼻的柴油味。惊恐的麋鹿撒蹄奔逃,慌乱的松鼠择枝而上,连一向从容优雅的狐狸此时也拖家带口地逃离……

  猴们惊恐地看着他们的王,此时他们也深深地感到,除了逃亡,别无他路。猴王坚牙叫道:“没时间了,我们走!”

  于是,猴们马上集合收拢,扶老携幼,离开这片他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森林。

  二、河边的阵营

  “走吧,走吧,千万不要掉队;往南,往南,跟着天空的大雁;前进,前进,向往心中的乐土……”猴王坚牙唱起了歌,他的自信让惊惶的猴群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小猴多多和小伙伴们很快就学会了唱这首歌,他们挣脱妈妈的怀抱,唱着歌,跟着大部队,开心地向前走去,仿佛这不是生死悠关的迁徙,而是一次期待已久的旅行。

  但,猴王坚牙和老猴宿叔都很清楚,前面的路很凶险。天快黑时,一条大河拦住了去路,河水滔滔,夜幕下依稀能看得见对岸的树影。猴们走了一天,大家都是又累又饿又渴,看到前面的河流,猴们立即争先恐后地往前冲,他们趴在河岸边大口大口地喝着水,有个别调皮的不慎跌入水中,他们在水里扑通扑通地挣扎了好一阵,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没被淹死!

  就在更多猴子准备尝试下水的时候,突然一声惨叫传来,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条鳄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碎了一只猴子的脑袋,它的身后,还跟着好几头目露凶光的巨鳄。猴子们尖叫着纷纷逃回岸上,惊恐地望着那受难的同伴在水里被撕成碎片,成为鳄鱼们的晚餐。

  猴王坚牙命令猴们捡起石头扔向鳄鱼群。经过一番交战,鳄鱼们终于退却了。猴王坚牙说道:“我们要学会忍耐,明天再过河。现在我们要准备休息。”

  但是,举目四望,别说树林,连棵树也没有。附近只有几个乱石堆。猴王坚牙让猴们准备更多的小石头当作武器。让年迈的猴子、母猴和小猴聚在中间,强壮的猴子则在外围守护。黑爪的防战最靠近河边,猴王坚牙让他稍稍往回撤,黑爪不屑地说道:“坚牙,我不怕它们。”猴王坚牙说道:“我相信你不怕他们,可是我们怕失去你。路还很长,我们需要强壮的勇士,而勇士的责任比别人更大,所以,也必须够长命!”黑爪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防线往回撤了些。

  猴王坚牙在外围的阵营中发现了宿叔和另外几只老猴。

  “宿叔,我不是说了吗?你们年纪大了,要在中间。”

  “大王,我并不老,我还能战斗。”宿叔龇起牙,把一块石头扔出去好远,“看,我的进攻依然有力。”别的老猴也不甘示弱,他们把石头纷纷扔出,以显示自己还能为猴群抵御外侮。

  猴王坚牙不再说什么了。他目光一瞥,发现小猴多多居然也处在外围的阵营。

  “这是怎么回事?”猴王坚牙十分生气,“为什么让一个孩子来保护我们?我的勇士都死光了吗?”

  “大王,我长大了。我能战斗!”小猴多多大声回答。

  “我说了,不行!”猴王坚牙大爪一挥,一只大猴把多多架到了圈子中央。

  总算驻扎下来了,可是此时,饥饿却犹如无形的精灵悄悄袭来,猴们又不安起来了。

  “大王,我们需要食物。”宿叔在猴王坚牙耳边轻轻地说着,他从自己的颊囊里取出半片香蕉皮,接着说,“刚才在半路上,一只小鸟扔下这个东西,我猜想,附近可能有香蕉园。我愿意带领几个勇士去找找看。”

  猴王坚牙点点头,说道:“那就本王亲自去吧。”

  “不。”宿叔说道,“大王,老实说,如果您亲自去的话,我担心这里会出事。鳄鱼们要是来偷袭的话,由谁来指挥?黑爪那帮小子们可不听我的。”猴王坚牙说道:“好吧,那你一定小心。如果遇上了人类,先逃命再说。”

  宿叔点点头,带着几只猴子离开了阵营,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三、夜色中的决斗

  “坚牙,我要和你决斗!王位应该是我的!”黑爪昂着头大声呼喊。

  猴群骚动起来了。大家放弃了刚才有序的防守,围了过来。借着淡淡的月光,大家看到了黑爪狰狞的面目。

  猴王坚牙似乎对于黑爪的挑战有些儿意外,他认为黑爪就算要决斗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黑爪,你是我见过的最愚蠢的猴子。”猴王坚牙说道,“族群的生死存亡只在一线之间,你居然说要决斗。马上回你的位置去,我原谅你的无知!”

  “不要用大道理来掩饰你内心的恐惧。如果你不敢的话,就滚下王位。”黑爪已经红了眼睛,“我会饶你一命的。”

  猴王坚牙骂道:“你这个笨蛋!那就来吧!”

  黑爪大叫着扑上来,猴王坚牙抓住了他,他们扭打在了一起。

  战斗持续了很久,黑爪的爪子凶猛异常,猴王坚牙虽然经验丰富,却也失去了一只眼睛。而黑爪却被猴王坚牙奋力甩进了河里,一头鳄鱼扑上来,咬住了黑爪的左腿。黑爪的眼睛里现出了恐惧。猴王坚牙大吼一声:“把他救上来!”猴子们纷纷抓起石头朝那头鳄鱼砸去,猴王坚牙忍着眼中的疼痛,跳入水中,骑在鳄鱼的背上,用坚硬的手指插入鳄鱼的眼中。鳄鱼疼痛难忍,松开了嘴,黑爪强忍着痛苦挣扎上了岸。鳄鱼拼命甩动庞大的身躯,猴王坚牙被甩了出去,摔在岸边的沙地上,猴们急忙把他拖了回去。

  黑爪的一条腿断了,这对猴子来说无疑是致命的。猴王坚牙醒了过来,他看到黑爪匍匐在他面前。

  “大王,我们请求杀死黑爪。”猴们叫唤起来了。

  “就是,他真该死,居然在这种时候提出决斗。”

  猴王坚牙的眼中已不再流血,但依然疼痛难忍,他说:“如果要杀他,刚才我就不会救他了。我们的族群现在正面临最困难的时候,我不希望大家自相残杀。我们的族群想要生存壮大,要靠每一只猴子,每一只!”

  猴们都安静下来了,猴王坚牙让大家继续摆出防御的阵形,等待宿叔的归来。

  运气总是属于强者。当月亮向西靠时,宿叔和那几只外出觅食的猴子平安归来,还带回了不少香蕉。

  宿叔探问了猴王坚牙的伤,又看看黑爪的腿,做为一只饱经风雨的老猴,他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宿叔说,“坚牙还是我们的王。这样,我们就能平安到达南方乐土了。”

  四、沙漠中的忏悔

  天终于亮了。

  猴王坚牙让几只身强力壮的猴轮流背着断了腿的黑爪,宿叔带着几只猴子沿着河岸找到了便于过河的浅滩。鳄鱼当然一直在水里跟着他们。但猴王坚牙把猴群分成了两拨,第一拨迅速地渡河,第二拨则在岸边用石头殂击想要偷袭的鳄鱼;等到第一拨猴子过了河,准备好石头,以同样的办法掩护第二拨猴子渡河——猛烈的石头炮弹让鳄鱼们毫无所获。猴们好不容易过了河,继续朝南走去。

  艰难地行进了好些日子,天空中已经见不到大雁的身影了,天气也越来越冷。

  猴王坚牙知道,如果不加快脚步,族群有可能会都冻死在路上。他们大声唱着歌,迈的步子更加迅捷。但眼前无边无际的黄沙让猴们都傻了眼。

  “如果没说错,这就是长辈们曾经提起过的沙漠。”老猴宿叔说道,“那里没有水,没有树木,没有食物,只有死路一条。”

  猴王坚牙此时也犹豫了,他实在不敢拿整个族群做赌注。但,他没时间思考,因为他们的身后传来了凌乱的枪响,两只猴子中枪倒地。猴王坚牙急忙招呼大家奔向沙漠深处。“这里怎么会有人类?”猴王坚牙抱着惊恐万状的多多边跑边问。

  “大王,人类无处不在。”宿叔的回答让猴们更是心惊。

  幸运的是,猎人们并没有追太久。猴群在沙漠里艰难地行进。缺水是最可怕的问题。

  猴王坚牙让宿叔派出侦察兵去寻找水源,但无一例外地都以失败告终。到了第三天,不少猴子开始有了怨言,他们有的说不该离开美丽的家园来到这地狱一样的沙漠;有的说是大王的一意孤行把大伙带进了死路;也有的说如果决斗那天黑爪获胜的话可能现在局面就不会如此糟糕……宿叔闻到了造反的气味,他警惕地和几只老猴靠近猴王坚牙,把他和有怨言的猴子们分开。

  “好了,你们都闭嘴吧!”自从断了腿之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的黑爪突然大叫起来,“我本来就该死了。就让我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吧。”他从背他的猴子背上滚下来,说道,“如果你们口渴的话,就咬破我的喉咙,喝光我的血,但是不要背叛我们的大王!”

  猴子们面面相觑,不再说话。猴王坚牙上前扶着黑爪,说道:“没人会杀你的,放心。”

  “不,我不怕死。”黑爪说道,“如果再找不到水的话,我们就会不断有同伴渴死,我请求你下命令,杀了我,我愿意用我的血洗清我的罪恶。”

  “不,”猴王坚牙说道,“决斗选王是我们族群的传统,你没有错,更没有罪。我现在命令你,坚强地活下去。如果你死了,就是违背命令!”

  黑爪再次匍匐在猴王脚下,泣不成声。——猴群中的不安与躁动在这一刻荡然无存,猴们都下定决心,誓死跟随他们的大王。

  五、骆驼托都的伤

  猴群在烈日下又艰难地行进了一天,终于在月亮升起来时遇到了一头骆驼,他叫托都。骆驼托都正驼着两箱的水匆匆赶路。猴王坚牙让宿叔向骆驼托都问好,并表示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骆驼托都说道:“这片沙漠很大,但如果你们再往前走两个月,应该就能够看到大山和河流了。”

  宿叔说道:“谢谢你告诉我们前方的路。但我们真的需要水,如果你愿意把背上的水分一些给我们,我们一定会永远感激你的。”

  骆驼托都说道:“我当然愿意帮助你们。可是,这些水是要去送给百里之外的人类,他们有药,可以治好我臀部的伤。”

  “你臀部怎么了?”猴王坚牙走上前来问道,“我是他们的大王,或许我可以帮你。”

  骆驼托都说道:“猴王,你好。你看到了吗?我的臀部有块发红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人类说如果不及时医治,我肯定活不过这个冬天。他们说他们有药可以帮我治疗。但条件是,我必须给他们找到水并且送去。所以,真的很抱歉,我不能把水给你们。”

  猴王坚牙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骆驼托都臀部上的一块红斑,他凑上去嗅了嗅,又问道:“疼吗?”

  “不疼。”骆驼托都说道,“如果不是人类告诉我,我都不知道那里有一个红斑。”

  猴王坚牙笑了,他说:“如果我能帮你治伤,你愿意把水分给我们吗?”

  骆驼托都惊讶地说:“如果……当……当然。我知道你们猴子都很有才华。”

  猴王坚牙伸手在他臀部上使劲擦起来,不一会,骆驼托都臀部上的红斑消失了。

  “是染料!”老猴宿叔叫了起来,“原来他没受伤……该死的人类!”

  猴王坚牙把通红的手亮给骆驼托都看,说道:“看,你没伤也没病,这是人类骗你的。你上当了。”

  骆驼托都惊喜万分,说道:“我就说嘛,我一点都没有感到任何异样,怎么会莫名其妙就得了伤病呢?谢谢你,猴王。”他开心地把水卸了下来,送给了猴群。喝了水,猴子们又生龙活虎起来了。

  骆驼托都得知猴子们往南是为了寻找没有人类骚扰的乐土,就摇着头说:“据我所知,现在除了沙漠,到处都有人类的领地,包括海上。你们可知道,前些日子,南边就来了一群羊,说要到你们的北边去寻找乐土,后来遇上了人类……唉,可惨了。还是听我的劝,和我一样,在沙漠住下吧。”

  “住下?可是,没有水,我们活不了多久。”老猴宿叔对骆驼托都的话很不以为然。

  “水?沙漠里有水。”骆驼托都说道,“不止有水,还可以找到食物,还可以种上植物。要知道,有些植物非得在沙漠里生长才行呢!请相信我,我的祖先在这片沙漠住了成千上万年,我在这里找到水如同你们在树林找到果子是一样的容易。而且,只要你们愿意,我会把所有在沙漠中用得上的本领都教给你们。”

  猴王坚牙点了点头,说道:“那么,就让我们试一试吧!”

  “好的,现在都跟我走,我先教你们怎么在沙漠里辨别方向……”

  “出发。”猴王坚牙大手一挥,猴群跟着骆驼托都出发了。

  猴王坚牙又唱了起来:“走吧,走吧,跟着骆驼托都;前进,前进,这里就是乐土;苦难,苦难,让我们成熟……”

  六、绝境下的重生

  时间过得很快,一百万年仿佛只在昨天。整个地球除了海洋便是茫茫的沙漠,不可一世的人类已不知何时消失在历史的舞台,可是,沙漠中却活跃着一支奇怪的生物,他们可以轻易地在死亡之地找到淡水,也可以忍耐离奇的高温,更可以在漫天的风沙中准确地辨别方向,他们有猴的灵敏聪慧,也有骆驼的坚忍顽强。他们的祖先已经给他们取了个名字,叫弃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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