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教女

  曾国藩曾将全家人召集起来,把他为家人制订的“功课单”当众宣读,每人发给一份:

  早饭后:做小菜、点心、酒、酱之属(食事)。己午刻:纺花或绩麻(衣事)。中饭后:做P黹、刺绣之类(细工)。酉刻:过二更后,做男鞋、女鞋、或缝衣(粗工)。吾家男子,于看、读、写、作四字,缺一不可;妇女子衣、食、粗、细四字,缺一不可。吾已教训数年,总未做出一定规矩,自后每日立定功课,吾亲自验工。食事每日验一次;衣事三日验一次,纺者验线子,绩者验鹅蛋(即纱绽);细工五月验一次;每月须做成男鞋一双,女鞋不验。右验功课单,谕儿媳、侄妇、满女知之。甥妇到日,亦照此遵行。

  同治三年六月十六日,曾国荃带湘军主力轰开南京太平门,以八百里快传向曾国藩报捷。太平天国失败,清政一府对曾国藩不升反降,只给他一个两江总督做。许多老百姓,特别是湖南人都为曾国藩不值。曾国藩却反以他的九弟曾国荃打开南京纵兵抢掠为由,请求清廷罢去曾国荃的巡抚之职,让曾国荃称病回乡。曾国藩深恐一家功名过甚,清廷猜忌,富贵不保,晚节有亏,于是处处表示谦退。

  还是在戎马倥惚的岁月,他的大女儿出嫁,曾国藩百忙中一抽一出时间给女儿写信,千叮咛、万嘱咐,叫女儿嫁到丈夫家后,千万不能摆出大家小一姐的威风来,他讲夫妻间要恩一爱一,家庭要和睦,如果你端出一副大家小一姐的架子,还谈什么夫妻恩一爱一,家庭和睦,还谈什么幸福。

  曾纪芬是曾国藩的么女,按照湖南话,大家都叫她“满小一姐”,生于清咸丰二年春天。这时曾国藩是礼部侍郎,地位虽然尊贵,生活却过得十分清苦。有限的俸银,除了养活一大家子人口外(曾国藩的原配欧一一夫人,育有三男六女),还得不时寄些银钱回乡,或捎些东西回家孝敬父母。住在北京贾家胡同的曾纪芬穿的都是姐姐们留下来的衣服,曾国藩对她从不给予特别的宠一爱一,从小就培养她艰苦朴素的品一性一。

  曾纪芬的婚事,先是曾国藩的染病,再由于曾国藩的去世,一直拖到光绪元年九月进行,这年曾纪芬已经二十四岁,丈夫是湖南衡山的聂家,带去的嫁妆中就有曾国藩发给她的“功课单”。

  论门第,聂家老太爷不过是个知县,与曾国藩一等侯爵、总督、门生部属故旧半天下相比,自然有天壤之别。聂家对这来头奇大的媳妇,自然是小心侍候,不敢怠慢。曾纪芬秉承父亲的勤俭美德,丝毫不敢展示大家干金小一姐的娇纵习惯,相夫教子,侍奉翁姑,和睦亲邻,作得中规中矩。

  曾纪芬的丈夫聂仲方是一个有才能的人,再加上曾国藩的影响,追随过曾国荃、左宗棠和李翰章(李鸿章的弟弟),一直埋头苦干,勇于任事,经过多方保荐,先从江苏省苏松太道的小官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再升浙江按察使,再迁江苏布政使,再迁护理江苏巡抚,再迁安徽巡抚、浙江巡抚。由于江浙一带比较富裕,便有人在朝中告状,说聂仲方贪一污受贿。曾纪芬立即用父亲的事情劝说丈夫,聂仲方辞官回乡,学得谨慎的为人之道。

  曾纪芬一直记着父亲曾国藩对她讲的话:“予自三十岁以来,即以做官发财为可耻,以官囊积金遗子孙为可羞。盖子孙若贤,则不靠父辈,亦能自觅衣食;子孙若不贤,则多积一钱,必将多造一孽,后来一H一佚作恶,大玷家声。故立定此志,决不肯以做官发财,决不肯以银钱予后人。”“吾辈欲为先人留遗泽,为后人惜余福,除勤俭二字,别无他法。”

  曾纪芬自奉俭约,即使后来年纪大了,每届大寿,子女想送些珍贵的礼物来,都一定会被她阻止。曾纪芬对子女的教育从不放松,即使对已经成年的子女,仍随时耳提面命,管束查察,从不疏忽。她说:“教导儿女要在不求小就而求大成,当从大处着想,不可娇一爱一过甚。尤在父母志趣高明,切实提携,使子女力争上进,才能使子女他日成为社会上大有作为的人。”她的儿子聂云台长大成一人,不再步入政界,而是经营工商业,开办银行,经营航运,开发矿产,从事纺织,凭着经营之才,成为上海炙手可热的大财一团一。

  进入民国以后,聂家移居上海,在威赛路筑园建屋,聂仲方已经去世,曾纪芬也已六十岁,自号“崇德老人”。她把曾国藩的那套修身养一性一功夫发挥得淋一漓尽致。起居定时,饮食以三餐为主,以素食为主,不饱不饿。饭后走一千步,每天睡前用温水洗脚,即使是数九寒冬,也把双脚露出被外,不大喜大悲,一直到九十一岁死时还耳聪目明,神智清楚。

  曾纪芬一直到临死时,每年必恭书曾国藩的“伎求诗”数遍,从一笔一画中,仔细涵濡父亲的德行恩泽,也反映出她为什么叫“崇德老人”的原因。曾纪芬的书法得自父亲的真传,颇见功底,当年北京、上海一带,像样的家庭都挂有她的墨宝。她的书法笔正谨严,骨肉停匀,反映出她居心仁厚,是世上少见的有福之人。

  【大视角】

  虽得大起大落,却得善始善终,实属不易。追根溯源,必定归因于家教之严、自律之强与待人之和。一生如此,纵使坎坷不断,亦足以自在而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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