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北宋徽宗赵佶、钦宗赵桓:中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北宋是我非常喜欢的朝代,它是中国封建王朝中最民主的一个朝代,是知识分子地位最高的一个朝代。包拯拉着宋仁宗的衣服据理力争,一定要他答应自己的主张才肯罢休的事情,在别的朝代中是没有过的,哪怕是魏征也没敢对唐太宗这样做。但北宋的历史也是汉族的一部屈辱史,中国历史上汉族皇帝对少数民族最屈辱的一幕,就是北宋末年的“靖康之耻”,而扮演屈辱角色的正是徽宗赵佶和钦宗赵桓。

  军事“积弱”的北宋

  宋徽宗赵佶被看作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昏君,但要是把北宋亡国的历史责任都算在他头上,那是不公平的。北宋的灭亡是一个“积弱”的历史过程,赵佶不过是刚好赶上了那最后灭亡的时刻。在北宋灭亡的问题上,要负主要责任的不是他,而是开国皇帝赵匡胤。

  赵匡胤当上皇帝后,想坐稳帝位,不仅自己坐稳,还要让子孙后代永远坐稳,不让别人篡位。一个人再伟大,也管不了身后事,可赵匡胤却管到了,解决了臣子篡位的问题,在他之后,中国历史上再也没有发生过将相篡位的事。所以说,赵匡胤不是伟大,而是特别的伟大,在我看来,应该算作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

  为解决这个问题,赵匡胤采取了许多办法。其一,“杯酒释兵权”,解除了当时将领们的兵权。但这只能管用于一时,如果不改变封建王朝的政治体制,“杯酒释兵权”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其二,设立“枢密院”,任命枢密使,负责军事。这一方面将军权与相权分离,宰相再也不能管军事;更一方面,枢密院负责指挥调动军队,但不掌握军队,掌握军队的是各地宣抚使,但没有调兵权,其实是将掌兵权与指挥权分离。掌握军队的人,不能指挥军队,指挥军队的人,不能调动军队,互相牵制。其三,文人统军,军队正职全由文官担任,武将只能任副职。其四,将精锐军队集中在首都周围,称“禁军”,老弱病残散布在边境,称“厢军”。其五,频繁调动将领,“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将领们难以培植亲信势力。其六,“崇文抑武”,降低军人地位,普通士兵大多是罪犯,被称为“贼配军”。文人通过科举很容易爬向高位,而武将升迁如同登天。终北宋一朝,只有狄青一员武将当过副宰相,还很快就被免职。其七,军人终身服役,有60多岁尚在守卫边疆者。其八,将造反起义的农民全部收编为军队,“招安”政策由北宋开始。后两条导致军人数量庞大,到北宋中期,军队人口已占全国总人口的十分之一。军费沉重,到北宋中期已占全国财政总支出的60%……

  这些还只是从军事上谈,其他相关配套的政治措施还有许多。说清这个问题得另写一本书,本书只能点到为止。总之,这些措施有效地解决了将相篡位问题,使赵家天下从此稳如泰山。北宋的皇帝有多半最后都得了遗传性的精神病,但谋朝篡位的事却从未发生。五代时皇帝轮流做的事情,被赵匡胤彻底划了句号,你能说他不伟大吗?

  这些措施改变了中国封建王朝的政治体制,保住了赵家天下,却导致整个国家的军事“积弱”,个中原因,聪明的读者条分缕析,推想可知。想当年赵匡胤区区20万军队就统一了天下,还打得契丹只有招架之功,而到北宋末年,国家财富翻了几十倍,军队人数翻了几十倍,军事实力却弱到一触即溃望风而逃的地步,国家的灭亡,也就在所难免了。你说,这能全怪宋徽宗赵佶吗?

  军事“积弱”的问题,有识之士早在北宋初期就意识到了。王安石变法,就是想解决这个问题。但王安石并不敢改变赵匡胤制定下来的这些根本制度,因为改变这些制度,将动摇皇权,这是皇帝绝对不会答应的。王安石只能是在财经上做文章,所以他的变法,只是隔靴搔痒,最终的结果只是帮北宋政府聚敛了财富,却解决不了军事“积弱”的问题,失败就在所难免了。这个问题要想说清又得专门写一本书,本书也只能点到为止。

  赵佶轻佻

  北宋元符三年(1100)正月,年仅25岁的哲宗驾崩,没留下子嗣,皇帝只能从哲宗的兄弟中挑选,当时在世的包括端王赵佶等五人。宰相章惇提出,按照嫡庶礼法,当立哲宗同母弟简王赵似。向太后不同意。章惇只好改口说,若论长幼,当立年长的申王赵佖为帝。然而,向太后看中的恰恰是赵佶。

  赵佶并非向太后所生,但在向太后心目中印象良好。赵佶每天都到向太后住处请安,称得上是又聪明又孝顺的孩子,因此向太后偏爱他。章惇是反对端王即位的,他认为“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向太后却不以为然。知枢密院曾布首先附和太后之议,尚书左丞蔡卞、中书门下侍郎许将也相继表示赞同。章惇势单力薄,不再争辩。赵佶就这样被向太后、曾布、蔡卞等人推上了皇帝宝座,他就是宋徽宗。 赵佶生于元丰五年(1082),自幼养尊处优,逐渐养成了轻佻浪荡的性格。他自幼爱好笔墨、丹青、骑马、射箭、蹴鞠,对奇花异石、飞禽走兽有着浓厚的兴趣,尤其在书法绘画方面,更是表现出非凡的天赋。随着年龄的增长,赵佶迷恋声色犬马,游戏踢球更是他的拿手好戏。他以亲王之尊,经常微服游幸青楼歌馆,寻花问柳,凡是京城中有名的妓女,几乎都与他有染,有时他还将喜欢的妓女乔装打扮带入王府中,长期据为己有。

  赵佶17岁成婚,娶德州刺史王藻之女,即位后,册王氏为皇后。王皇后相貌平平,生性俭约,不会取悦徽宗,虽为正宫,但并不得宠。此时,徽宗宠幸的是郑、王二贵妃,二人本是向太后宫中的押班,生得眉清目秀,又善言辞。徽宗为藩王时,每到慈德宫请安,向太后总是命郑、王二人陪侍。二人小心谨慎,又善于奉承,颇得徽宗好感,时间一长,向太后有所觉察,等到徽宗即位,便把二人赐给他。徽宗如愿以偿,甚为欢喜。据记载,郑氏“自入宫,好观书,章奏能自制,帝爱其才”。显而易见,郑氏不仅姿色出众,而且还能帮助徽宗处理奏章。因此,徽宗更偏爱郑氏。徽宗多次赐给郑氏情词艳曲,后来传出宫禁,广为流传。王皇后去世,徽宗于政和元年(1111)册封郑氏为皇后。

  尽管后宫粉黛三千,佳丽如云,但徽宗还微服出宫,寻找刺激。李师师本姓王,工匠之女,四岁丧父,遂入娼籍李家,后来成为名噪一时的京城名妓。她色艺双全,慷慨有侠名,号称“飞将军”。自政和以后,徽宗经常乘坐小轿子,带领数名侍从,微服出宫,到李师师家过夜。为了寻欢作乐,徽宗设立行幸局专门负责出行事宜。荒唐的是,行幸局的官员还帮助徽宗撒谎,如当日不上朝,就说徽宗有排档(宫中宴饮);次日未归,就传旨称有疮痍(染病)。天子不惜九五之尊,游幸于青楼妓馆,并非光彩之事,所以徽宗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他人发现;其实多数朝臣对比都心知肚明,但却不敢过问,致使徽宗更加放荡。秘书省正字曹辅曾经挺身而出,上疏规谏徽宗应爱惜龙体,以免贻笑后人。徽宗听后,勃然大怒,立即命王黼等人处理此事。这些人自然领会徽宗的意思,以曹辅诬蔑天子之罪论处,徽宗当即将曹辅发配郴州。

  文艺全才

  徽宗天资聪明,从小就对书画情有独钟,到十六七岁时,已经成为知名度极高的艺术家。即位前,徽宗经常和驸马都尉王诜、宗室赵大年(赵令穰)以及黄庭坚、吴元瑜等人交往。这些人都是当时颇有成就的书画高手,对徽宗的艺术修养产生了重要影响。

  徽宗即位后,多方收集历代名书佳画,临摹不辍,技艺大进,成为当之无愧的画坛巨匠。其绘画注重写生,以精致、逼真著称,其观察生活细致入微,尤精于花鸟。

  现存徽宗的画比较多,其中《芙蓉锦鸡图》描写了花枝和禽鸟的动态,芙蓉把锦鸡压得很低,锦鸡却在注视着翻飞的蝴蝶,三种景象连在一起,构成了兴致盎然的整体效果。《写生珍禽图》是徽宗创作成熟时期的作品。作品本身的艺术、文物和收藏价值非常高,这幅画于2002年被人以2500余万人民币拍走。

  徽宗不仅擅长绘画,书法也有很高的造诣。其书法在学薛稷、薛曜、褚遂良的基础上,兼容并蓄,自成一家,称“瘦金体”。其笔势瘦硬挺拔,字体修长匀称,自王羲之以后堪称特立独行者,惟宋徽宗“瘦金体”而已。我每每观赏起来,总是心驰神往。他精于楷书、草书,狂草也别具一格,意趣天成,自然洒脱,如疾风骤雨,似惊涛骇浪。

  宋初以来,供职于书画院之人与其他部门相比地位颇低,就连服饰也与其他部门同等官员不同。徽宗不仅建立、健全画院的各项规章制度,还相应地提高了画院的政治地位。崇宁三年(1104年),徽宗下令设立了专门培养绘画人才的画学,后并入翰林书画院。画学专业分道佛、人物、山水、鸟兽、花竹、屋木等科目,教授《说文解字》、《尔雅》、《方言》、《释名》等课程。画院也有严格的考试,每次都由徽宗以古人诗句亲自命题,诸如“竹锁桥边卖酒家”、“踏花归去马蹄香”、“嫩绿枝头红一点”,等等,精巧别致,颇具魅力和想象空间。

  由于徽宗的不懈努力,画院和画学取得了巨大成绩,一方面培养了诸如张希颜、孟应之、赵宣等一大批优秀的画家;另一方面开创了北宋绘画的新境界,成为中国绘画史上的里程碑。学术界有“北宋绘画,实为中国最完美绘画”的美誉,这与徽宗酷爱艺术而造就良好的文化氛围有直接关系。

  徽宗在位期间,还广泛收集古代金石书画,珍视藏书。北宋末年,金人攻陷汴京后,掳去徽宗的乘舆、嫔妃,他都未尝动色,当索要他馆藏的书画时,“上听之喟然”。由此可见,徽宗最看重的身外之物只是书画。宣和年间,徽宗令人将御府所藏历代书画墨迹编写成《宣和书谱》、《宣和画谱》、《宣和博古图》等书,并刻了著名的《大观帖》。这些编刻对丰富绘画理论和保存中国传统文化具有不可估量的意义。

  重用小人

  自宋神宗启用王安石变法后,北宋出现了拥护变法的以王安石为首的“新党”,和反对变法的以司马光为代表的“旧党”,两党政治绵延不绝,一直到徽宗朝。向太后是旧党总后台,但徽宗即位一年后她就死了,她一死,徽宗立即倒向新党,崇宁元年(1102),他把旧党最后一任宰相韩忠彦免职,任命新党蔡京当宰相。但蔡京虽以新党身份作政治号召,其实他并不是新党,只是一个一再变节的、投机取巧的官场混混。他对新党的一连两任宰相曾布、张商英,同样排斥。虽然也下令恢复王安石的新法,但只是一种宣传手段,并不认真执行,整天琢磨的只是如何打击他的政敌。

  徽宗在位26年,蔡京四度出任宰相,长达24年。赵佶还时常驾临他家中欢宴,给予他特殊的荣耀。赵佶重用他,是因为他的谄媚有独到之处,赵佶只有在他面前才感觉到心情舒适。所以有时候赵佶虽然有点厌恶他,但就是离不开他。蔡京诱导赵佶在皇宫里大量兴筑假山,布置奇花异草和奇异石头。这种微不足道的庭院园艺,原本算不了什么,但帝王的无限权力和蔡京集团的苦心运用,使它成为北宋建国百余年来最大的暴政。官员们从全国各地尤其是太湖湖底弄来的石头,经由水路运到首都开封。船舶相连,称为“花石纲”。到太湖湖底采石,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运输这些石头,占用大量船舶,有的石头太大,需要上千纤夫在两岸拉动船只,有的石头大到将船压翻,船夫溺死很多。遇到桥梁挡路,竟将桥梁拆掉让石头过去。无论什么人家,一根草或一块碎石头,都可能忽然间被率领着士兵的官员闯进来,加上标帜,指为“御前用物”,命主人小心看护。如果看护的程度不能使官员满意,那就犯了“大不敬”罪状,依法主犯处斩,全家贬窜。运走的时候,则把房屋墙垣拆掉,恭恭敬敬地把御前用物抬出来。“花石纲”成为最简单而有奇效的敲诈勒索的法宝,百姓叫苦连天,怨声载道。

  与虎谋皮终落虎口

  蔡京所以能得到权柄,由于宦官童贯的支持,童贯才是赵佶唯一始终宠信的助手。赵佶曾派他当河湟战区宣抚使,并代表皇帝出巡四方,没有人能比他更炙手可热。政和元年(1111)九月,徽宗派童贯出使辽国窥探虚实,返程途经燕京时,结识了燕人马植。此人品行恶劣,但他声称有灭辽的良策,深得童贯器重。童贯将他带回,为他改名李良嗣。在童贯的举荐下,李良嗣向徽宗全面介绍了辽国危机和金国的崛起,建议宋金联合灭辽。徽宗大喜,当即赐李良嗣国姓赵,授以官职。从此,宋朝开始了联金灭辽、光复燕云之举。

  对徽宗这种投机取巧的愚蠢做法,朝廷内外许多有见识的大臣都不以为然,只有童贯、王黼、蔡攸等一帮奸臣异想天开,竭力支持。重和元年(1118)春天,徽宗派遣马政等人自登州(今山东蓬莱)渡海至金,策划灭辽之事。随后金也派使者到宋,研究攻辽之事,双方展开了秘密外交。在几经往返之后,双方就共同出兵攻辽基本达成一致,金国攻取辽国的中京大定府,北宋负责攻取辽国的燕京析津府和西京大同府。灭辽后,燕云之地归宋,宋把过去每年给辽的岁币如数转给金国,这就是历史上的宋金“海上之盟”。

  其后不久,徽宗得知辽朝已经获悉宋金盟约之事,非常后悔,担心遭到辽的报复,便下令扣留金朝使者,迟迟不履行协议出兵攻辽,为后来金国毁约败盟留下了把柄。在此期间,金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接连攻下辽朝的中京、西京,辽末帝天祚帝逃入山中,辽朝的败亡已成定局。在这种形势下,徽宗才匆忙命童贯带领15万大军以巡边为名向燕京进发,打算坐收渔翁之利。

  童贯迅急统军北上,出白沟(今河北雄县西北白沟河镇),分两路进攻。当时辽皇帝耶律延禧逃往夹山(今内蒙古武川阴山一带),跟外界失去联络。耶律延禧的叔父耶律淳亲王在燕京(今北京)继位,对女真兵团节节抵抗。宋军突然采取军事行动,对燕京是一个晴天霹雳。耶律淳陷于腹背受敌的危境,派人晋见童贯说:“女真叛变作乱,贵国也应对它厌恶。如果贪图眼前小利,捐弃百年友谊,去交结豺狼,只会种下将来无穷祸根,尚请贵国考虑。”可童贯哪里肯听,他继续督军前进。辽军只好迎战,两国在芦沟桥相遇,宋兵团两路大军,同时溃败。

  然而耶律淳在位四个月便逝世,他的妻子萧皇后继续执政。驻扎在涿州(今河北涿州)、易州(今河北易县)的辽军统领郭药师,跟萧皇后不睦,向宋投降,献上两州土地。这对宋政府是一个鼓励,赵佶命童贯作第二次北伐。萧皇后派遣使节韩昉晋见童贯,奉上降表,请求念及119年敦睦的邦交,不再进攻,辽愿降为臣属,永为屏藩。童贯一口拒绝,把韩昉叱出帐外,韩昉在庭院中哀号说:“辽宋两国,和好百年。盟约誓书,字字俱在。你能欺国,不能欺天。”痛哭而去。童贯在叱走韩昉后,发动对燕京的奇袭,在辽军迎战下几乎全军覆没,被辽军追击到芦沟桥,宋军将近20万人,被敌人的铁骑冲刺,死伤殆尽,尸体盈路。辽军作歌传唱,讥刺宋的无心与无能。连被金军追击得丢盔弃甲的辽军都打不过,宋军战斗力之弱,可想而知。以如此使人失笑的兵力,竟敢毁盟挑战,再一次说明世界上确实有不自量力这回事。

  宣和五年(1123)春,金太祖对徽宗派来的使者态度强硬傲慢,并责问赵良嗣,当初宋金两国联合攻辽,为什么“到燕京城下,并不见一人一骑”。谈到土地问题时,金太祖背弃前约,坚持只将当初议定的后晋石敬瑭割给辽朝的燕京地区归宋,不同意将营州、平州、滦州还给宋朝,他辩称此三地是后唐刘仁恭献给契丹的,并非后晋割让。金人态度强硬,宋方毫无办法。

  几经交涉,金国最终才答应将后晋割给辽朝的燕京及其附近六州之地归还宋朝,条件是宋朝除每年把给辽的岁币如数转给金外,另添每年一百万贯的赔款。宣和五年(1123)四月,徽宗派童贯、蔡攸代表朝廷前去接收燕京地区。金兵撤退时,将燕京一带的人口、金帛一并掠走,留下几座空城送给了宋朝。童贯、蔡攸等人接收燕京后还朝,上了一道阿谀奉承的奏章,称燕京地区的百姓箪食壶浆夹道欢迎王师,焚香以颂圣德。徽宗闻之大喜,即令班师。

  收复了丧失188年之久的领土,赵佶自以为建立了不世之功,宣布大赦天下,命王安中作“复燕云碑”树立在延寿寺中以纪念这一功业,并对参与此次战争的一帮宠臣加官晋爵童贯被封为王爵。朝廷上下都沉浸于胜利喜悦之中,殊不知末日即将降临。

  首都陷落

  燕京刚刚收回,一个月后,金朝南京(今河北卢龙)留守长官张觉举州向宋归降。一个月前的宋金和约中规定,双方都不准招降纳叛。可一个月后,赵佶就忘在脑后,接受了张觉的投降,激怒了金国。

  金军一举手之间,就把南京夺回,张觉逃入宋朝,请求庇护。在金的严厉压力下,赵佶只好杀掉张觉,把人头送还。这使所有想投奔宋朝的人全都寒了心。而金军很快就对宋朝发动总攻。负责燕京防务的原张觉部队叛变,燕京失守。金军乘胜长驱南下,告急文书和金朝宣布赵佶叛盟毁约的罪状,接二连三涌到东京,像一个霹雳打到赵佶头上,打得他魂飞天外。大臣们认为非赵佶退位,不足以平息金国的愤怒。赵佶只好传位太子赵桓,他悲哀地说:“想不到女真竟敢如此。”忽然昏厥,从龙床上栽到地下。

  太子赵桓即位,就是钦宗。他派遣大将何灌率军二万人,前往保护黄河渡桥。士兵们好不容易攀上马背,却两手紧抱着马鞍,不敢放开——这就是宋朝的军队,不打败仗才怪呢!

  靖康元年(1126)一月,金军抵达黄河,那些双手抱鞍的士兵,一望见金军旗帜就一哄而散。太上皇赵佶听到消息,率领他的旧巨,出城向江南逃走。赵桓召集紧急会议,大臣一致主张迁都,只有太常少卿李纲,主张坚守待援。还没有议论完毕,金军已渡过黄河,抵达城下。提出下列和谈条件:黄金五百万两,银币五千万两,牛马一万头,绸缎一百万匹,尊金皇帝为伯父,除把太行山之东七州交还金帝国外,再割中山(今河北定州)、太原(今山西太原)、河间(今河北河间)三镇。赵桓只好接受,马上派人搜刮民间的和妓院的金银,分批缴纳。这时宋朝勤王的军队渐渐集结,金军感到力量薄弱,并没有等到金银缴齐,就向北撤退。赵桓下令,任何人胆敢中途邀击金军的,即以叛逆论罪。

  金军撤退之后,宋政府又恢复它抱残守缺、苟且偷安的传统精神,李纲被贬出开封,赵佶也逃难归来。官员们除了忙碌于“和”、“战”的议论外,没有在军事上采取任何防御措施。可是,赵桓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他写了一封密函给金帝国大将耶律余覩,请耶律余覩发动兵变。耶律余覩原是辽国大将,被耶律延禧所逼才降金,赵桓一厢情愿地以为他会叛变金国与自己联合。接着他又给远在西域逃亡的辽帝耶律大石写信,对过去叛盟之事表示歉意,要求恢复一百多年来的传统友谊,联合起来对金国夹击。最有意思的是,赵桓竟把如此重要的秘密文件,交给金帝国派到开封催缴欠款的使节萧仲恭,用重贿请他转交给耶律余覩。萧仲恭回国后立刻把密函呈给金朝。而派往辽国的使节也在边界被金国的巡逻队捉住,金国再次被激怒。

  八月,金军在半年后发动对宋朝的第二次总攻。将近30万的宋军奉命沿途阻拦,但他们根本不敢作战,只要听见女真兵团战鼓声就惊恐逃散。十一月,金军又杀到开封城下,宣布赵桓叛盟毁约罪状,要求割让已在他们手中的整个黄河以北地区。

  赵桓再度全盘接受,但这时候一个无赖汉郭京出现,声言他会神术“六甲法”,可以把金军消灭,生擒敌军元帅。六甲法是挑选男子7779人,经过咒语训练后,就刀枪不入。兵部尚书孙傅和一些高级官员都深信不疑,于是赵桓又决定作战。郭京指定发功的日子到了,他命城上守军撤退,不准偷看,说偷看会使神术失灵。然后大开城门,命他的神兵出击,出击的结果可以预料,全被歼灭。如果不是把守城门的士兵紧急把城门关闭,金军可能乘势冲入。郭京说:“看来还是得由我亲自作法。”他率领残余的神兵,缒城而下,下去后,头也不回地一溜烟向南逃走。就在此时,金军猛烈攻击,攀城而上,城上没有守军,首都开封霎时陷落。

  中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在攻下开封外城后,精明的金军将帅并未立即攻城,只是占领外城四壁,并假惺惺地宣布议和退兵。钦宗居然信以为真,命何栗和齐王赵栩到金营求和。金军统帅宗翰说:“自古就有南北之分,今之所议,在割地而已。”又“请求”太上皇到金营谈判。与其说是请求,倒不如说是命令。徽宗哪有这份胆量?钦宗不得已,以太上皇受惊过度、痼疾缠身为由,由自己代为前往。

  闰十一月三十日黎明,钦宗率大臣多人前往金营,金军统帅却不与他相见,只是派人索要降表。钦宗不敢违背,慌忙令人写降表献上。而金人却不满意,命令须用四六对偶句写降表。钦宗迫于无奈,说事已至此,其他就不必计较了。大臣孙觌反复斟酌,改易四遍,方令金人满意。降表大意不过就是向金俯首称臣,乞求宽恕,极尽奴颜卑膝之态。呈上降表后,金人又提出要太上皇前来,钦宗苦苦恳求,金人方才不再坚持。接着,金人在斋宫里向北设香案,令宋朝君臣面北而拜,以尽臣礼,宣读降表。当时风雪交加,钦宗君臣受此凌辱,皆暗自垂泪。投降仪式进行完毕,金人心满意足,便放钦宗返回。钦宗悲痛难抑,不知不觉间泪已湿巾,至南熏门,见到前来迎接的大臣和民众,便嚎啕大哭。这是发自内心的感动,毕竟还有众多臣民惦记自己的安危。行至宫前,他仍然哭泣不止,宫廷内外更是哭声震天。钦宗初赴金营,历尽劫波,三日后归来,恍如隔世。

  钦宗刚回朝廷,金人就来索要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这简直是漫天要价。当时开封孤城之中,搜刮已尽,根本无法凑齐。然而,钦宗已被金人吓破了胆,一意屈辱退让,下令大括金银。金人索要骡马,开封府用重典奖励揭发,方才搜得7000余匹,京城马匹为之一空,而官僚竟有徒步上朝者。金人又索要少女一千五百人,钦宗不敢怠慢,甚至让自己的妃嫔抵数,少女不甘受辱,死者甚众。关于金银布帛,钦宗深感府库不足,下令权贵、富室、商民出资犒军。所谓出资,其实就是抢夺。对于反抗者,动辄枷项,连郑皇后娘家也未幸免。即便如此,金银仍不足数,负责搜刮金银的梅执礼等四位大臣也因此被处死,其他被杖责的官员比比皆是,百姓被逼自尽者甚众,开封城内一片狼藉萧条景象。

  尽管钦宗如此奉迎金人,金人仍不满足,扬言要纵兵入城抢劫,并要求钦宗再次到金营商谈。钦宗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上次身陷金营的阴影尚未散去,新的恐惧又袭上心头,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此时,李若水等人也怂恿钦宗前往,钦宗终究不敢违背金人的旨意,不得不再赴金营。

  钦宗到达金营后,受到无比的冷遇,宗望、宗翰根本不与他见面,把他安置到军营斋宫西厢房的三间小屋内。屋内陈设极其简陋,除桌椅外,只有一个可供睡觉的土炕,两席毛毡。屋外有金兵严密把守,黄昏时屋门也被金兵用铁链锁住,钦宗君臣完全失去了活动自由。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开封一带雨雪连绵,天气冷得出奇。钦宗除了白天要忍受饥饿的折磨外,晚上还得忍受刺骨的寒风,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心如刀割,泪如泉涌。

  囚禁中的钦宗度日如年,思归之情溢于言表。宋朝官员多次请求金人放回钦宗,金人却不予理睬。靖康二年(1127)二月五日,钦宗不得不强颜欢笑地接受金人的邀请去看球赛。球赛结束后,钦宗哀求金帅放自己回去,结果遭到宗翰厉声斥责,钦宗吓得毛骨悚然,不敢再提此事。

  金人扣留钦宗后,声言金银布帛数一日不齐,便一日不放还钦宗。宋廷闻讯,加紧搜刮。开封府派官吏直接闯入居民家中搜括,横行无忌,如捕叛逆。百姓5家为保,互相监督,如有隐匿,即可告发。就连福田院的贫民、僧道、工伎、倡优等各种人,也在搜刮之列。到正月下旬,开封府才搜集到金16万两、银200万两、衣缎100万匹,距离金人索要的数目还相差甚远。宋朝官吏到金营交割金银时,金人傲慢无礼,百般羞辱。自钦宗赴金营后,风雪不止,汴京百姓无以为食,将城中树叶、猫犬吃尽后,就割饿殍为食,再加上疫病流行,饿死、病死者不计其数。

  然而,金人仍不罢休,改掠他物以抵金银。凡祭天礼器、天子法驾、各种图书典籍、乐器以至百戏所用服装道具,均在搜求之列。诸科医生、教坊乐工、各种工匠也被劫掠。又疯狂掠夺妇女,只要稍有姿色,即被开封府捕捉,以供金人玩乐。当时吏部尚书王时雍掠夺妇女最卖力,号称“金人外公”。开封府尹徐秉哲也不甘落后,为讨好金人,他将本已蓬头垢面、已显羸病之状的女子涂脂抹粉,乔装打扮,整车整车地送入金营,弄得开封城内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灭宋是金人的既定方针,所以尽管宋朝君臣对金人如此俯首贴耳,但金人还是决意废黜钦宗。靖康二年(1127)二月六日,钦宗被废为庶人。七日,徽宗等人被迫前往金营。当金人逼迫徽、钦二帝脱去龙袍时,随行的李若水抱着钦宗,不让他脱去帝服,还骂不绝口地斥责金人为狗辈。金人恼羞成怒,用刀割裂他的咽喉,割断他的舌头,李若水至死方才绝声,可歌可泣!北宋灭亡后,金人册封一向主和的张邦昌为帝,国号“大楚”,建立了傀儡政权。但这个傀儡政权不得人心。

  金人在扶植张邦昌的同时,再次搜刮金银,即使妇女的钗钏之物也在掠取之列。开封府担心金银不够,金人无端挑衅,便在开封城四周设立市场,用粮食兑换金银。由于京城久被围困,粮食匮乏,百姓手中的金银也无所用,便纷纷拿出来换米。这样,开封府又得金银几万两。然而,开封城已被搜刮数次,金银已尽,根本无法凑齐金人索要的数目,金人只好作罢。

  此时,金军统帅得知康王赵构在河北积极部署军队,欲断金人退路,担心兵力不足,准备撤军。在撤退时,金人还烧毁开封城郊的房屋无数。“东至柳子,西至西京,南至汉上,北至河朔”,在这样一个广大的地区,金兵“杀人如刈麻,臭闻数百里”。

  四月一日,金军在掳掠了大量金银财宝后开始分两路撤退。一路由宗望监押,包括徽宗、郑皇后及亲王、皇孙、驸马、公主、妃嫔等,沿滑州北去;另一路由宗翰监押,包括钦宗、朱皇后、太子、宗室及孙傅、张叔夜、秦桧等几个不肯屈服的官员,沿郑州北行。被金人掳去的还有朝廷各种礼器、古董文物、图籍、宫人、内侍、倡优、工匠等等,被驱掳的百姓不下10万人,北宋王朝府库蓄积为之一空。金兵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如此惨烈的灾难,给宋人留下了难以治愈的伤痛,也成为此后志士仁人奋发图强的精神动力。

  魂断五国城

  徽宗一行分乘860余辆牛车,由彼此语言不通的金人驾车,一路凄凄惶惶,受尽屈辱折磨。四月五日,徽宗见到韦贤妃(赵构母)等人乘马先行而去,不觉五脏俱裂,潸然泪下。四月七日,徽宗妃嫔曹才人如厕时,被金兵乘机奸污。八日,抵达相州时,适逢大雨不断,车帐渗漏,宫女到金兵帐中避雨时又被奸淫,死者甚多,徽宗长吁短叹,无可奈何。北上途中食物匮乏,又连日风雨大作,宋俘饿殍满地,惨不忍睹。

  钦宗出发时,被迫头戴毡笠,身穿青布衣,骑着黑马,由金人随押,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但受尽旅途风霜之苦,还备受金军的侮辱。钦宗时时仰天号泣,辄被呵止。日暮宿营时,金兵“絷帝及祁王、太子、内人手足并卧”,以防逃跑。四月十日,自巩县渡黄河,驾车的人对随行的同知枢密院事张叔夜说,将过界河,张叔夜悲愤难抑,仰天大呼,扼吭而死。五月下旬,过太和岭时,钦宗等人都被缚在马背上。七月二十日,徽宗、钦宗在燕京相见,父子抱头痛哭,悲愤不已。徽宗原以为生活可以就此安定,不料九月,金人又将徽宗父子迁往更远的上京,因为南宋势力渐强,金人怕他们夺回徽宗父子,而在同南宋的交涉中失去讨价还价的筹码。这样,徽宗父子不得不再次承受颠沛流离之苦。

  建炎二年(1128)八月,徽、钦二帝抵达上京,金人命他们身穿孝服拜祭完颜阿骨打庙,这被称为献俘仪,实际上是以此羞辱北宋君臣。然后,又逼着他们父子到乾元殿拜见金太宗。金太宗封徽宗为昏德公,钦宗为昏德侯。此外,韦贤妃以下300余人入洗衣院,朱皇后不堪受辱,投水而死,男子则被编入兵籍。

  不久,金人又将徽、钦二帝赶至荒凉偏僻的边陲小镇——五国城(今黑龙江依兰),他们从此居住于此,直至去世。生活稍稍安定后,徽宗又有了读书写诗的雅兴。徽宗喜好读书,有时竟到废寝忘食的地步。有一次,他读了唐代李泌的传记后,知道李泌为国尽忠,复兴社稷,后被奸佞嫉恨。徽宗读后感触颇深,并令大臣抄写一份,赐给韦贤妃。然而,徽宗对这一切醒悟得太迟了。

  徽宗在五国城生活了三年,绍兴五年(1135)病死。钦宗异常悲痛,身心受到沉重打击。绍兴十二年(1142)三月,宋金关系有所缓和,韦贤妃由五国城归宋。她离开时,钦宗挽住她的车轮,请她转告高宗赵构,若能归宋,自己当一太乙宫主足矣。高宗担心他回来后威胁自己的帝位,表面上高喊迎回徽、钦二帝,内心却巴不得他们客死异地。

  绍兴二十六年(1156)六月,57岁的钦宗病死。然而,直到绍兴三十一年(1161)钦宗死讯才传到南宋。高宗表面上痛不欲生,内心却暗自高兴。

  虚待斋曰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燕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凭寄离恨重重,者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

  这首《宴山亭》词,是徽宗在北上途中看到杏花而作,曾被王国维称为“血书”,相思极苦,哀情哽咽,令人不忍卒读。在《宋词三百首》里,它被放在开篇,编撰者也是大有深意的。每读“靖康之耻”的史料,我常常夜不能寐,感慨万千。现在有那么多“戏说”皇帝的电视剧,为什么没有人将“靖康之耻”拍出来,让全国人民好好受一次教育呢?

  北宋灭亡的责任,大半不在徽宗、钦宗,也不在当时的大臣们,算老账还是要算到他们的老祖宗赵匡胤头上去。但回顾这段历史,我心里老在说一个词:“窝囊!”真是太窝囊了,就算亡国,也应该亡得壮烈一些,就算死,也应该死得有骨气一点,为什么这么窝囊呢?这就像中国足球队,球迷们都知道它会输,只是每次都忍不住要骂:“为什么输得这么窝囊?”你可以输得壮烈一些嘛!我去当中国队的主教练,结果与戚务生、阿里?汉是一样的,都是输,但我起码不会让他们输得这么窝囊!

  除了窝囊,再就是愚蠢、怯懦、反复无常。不知道敌人有多强,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弱,自保都困难,还在想着扩大地盘,真是愚蠢啊!在强敌面前,刚说过的话,翻脸就不承认,自己没力量,还老是去刺激敌人,敌人能不被激怒吗?能不羞辱你吗?在亡国灭种的时候,还在争权夺利,还在勾心斗角,非要等到了五国城,才明白是非曲直。创造了“瘦金体”的宋徽宗,你真的这么傻吗?

  如果悲剧只发生一次,那它也算是喜剧了,因为后人吸取了教训,学费没有白交。可惜的是这样的悲剧还在不断上演,南宋的灭亡是一次,明朝的灭亡是一次,晚清的历史也是如此,今后,还会不会有呢?

  “知耻而后勇”,一个忘记耻辱的民族,是最危险的。“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我庆幸这句话写进了我们的国歌,希望能世世代代地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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