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缨教

传说中,圣缨教起源道家,是收千伏万魔的神圣教派。教中有一镇教之宝——圣缨寒蚕,它千年吞丝,千年成茧,千年化蛾。而到盛月一代时,正巧是千年寒蚕破茧成蛾的年代。

  历经千年沧桑的教派,就在寒蚕成蛾后的短短几年毁之一炬,所有的一切,又是何引起的呢?

  〈铁花〉

  我叫铁花,是盛月的独生女。父亲告诉我,在我出生那天,他培育数十年的铁树开花。大喜之极,取名为铁花。而我本名叫盛雨欣。

  我自小在教中长大,只是四年前偷偷随大师兄下过一次山。那时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可父亲却下了禁令,不允许我再踏出教门半步。只是因为我的体内有寒蛾吗?我问过父亲上百次,可他从来避口不答。

  十八岁那年,父亲要闭关修炼。我当然不会放过此等大好时机,磨了大师兄好几天,他终于拿我没办法,和其余四位师兄商量过才放我出去半天,而且五师兄要和我同行。五师兄其实与我同岁,只因他在我之前向父亲习武所以排行第五,而我就成了小师妹。

  来到集市,这里热闹极了。每个人都有着不同于别人的表情,不像在教中,除了父亲和五位师兄,别人都是一副死人的面孔。我东走西窜,这里的稀奇玩意儿真不少!五师兄在后面紧跟着我,一直在叫,铁花,慢点儿。

  师兄,你来追我。我本想逗他玩玩,谁知这一跑,不但找不见师兄,还迷了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身无分文,坐在酒店门口,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五师兄好笨,怎么还找不到我?我双手抱着膝盖,晚上真冷。

  小姑娘,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这悦耳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柔柔的,让我想起了姨妈,她现在住在紫娟山庄,已经好久没来看过我了。

  小姑娘,出了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我抬头,眼前站着一位漂亮的中年女子,衣着华丽,头插凤钗,珠光宝气,让我看得目瞪口呆。

  是不是饿了?我带你去吃东西吧!她伸出手,拉起我。她身后还跟了不少人。我随她坐上轿子。她告诉我,她叫幕紫。

  我们停在一处喧腾热闹的酒楼前,门口站着很多花枝招展的女子,浓妆艳抹。幕紫牵着我的手来到楼上一典雅的房间,门隔断了外面的歌声笑声。我心里觉得怪怪的,这里的女人怎么和白天在街上见到的不同?我问幕紫。她朝我嫣然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她待我好是亲热,问寒问暖。甚至问我会不会琴棋书画。我告诉她我会舞剑。她先是一惊,然后呵呵地笑起来。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子,还摆上了酒。以前父亲从不让我尝,他说,姑娘家,喝什么酒?

  幕紫一直不停地往我碗中夹菜,自己却不吃一口,我问她,你怎么不吃?

  她笑着说,吃过了!

  之后,有人来敲门,神神秘秘的。幕紫让我慢慢吃,然后起身出去。我只隐约听到,不行,送她去别处。

  幕紫进屋,朝我走过来,我却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她怎么走路晃晃悠悠的,我眼前一黑,趴在桌上……

  睡了好久,我睁开眼,想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在一个麻袋似的东西里面,我挣扎了几下,无济于事。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呵呵,小丫头,你醒了!

  “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关起来,幕紫姐姐呢?”

  “你是说万红楼的老鸨啊!她把你卖给怡春院了,我正要送你去呢!你乖乖听话,哥哥我不会亏待你的。”他说些什么,老鸨是谁?怡春院又是什么地方?我记得二师兄常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忍忍吧!那你能不能先把我放出来啊?我口渴了。

  我感觉到他朝我走过来,一边解口袋,一边说,你可别跟我耍花样儿。我从口袋里钻出来。原来我们现在正在一片森林中,夜晚的空气真新鲜。这时,一碗水举在我面前,我笑着说,谢谢,我不渴。然后不紧不慢地点了他的睡穴。

  赶快逃离了那个地方,说不定他还有什么同伙呢,我可不是什么高手,平日里太懒散,功夫学得很不像话。夜路走惯了一点也不觉得怕。在教中,山上的林子,都被我踩遍了。走着走着,突然远处出现荧然的火光,是一个山洞里发出来的。我好奇心起,向火源走去。

  洞中,一团篝火在黑暗中尽情地舞动着夺目的身姿,一个男人闭着眼盘坐在地上,看得出,他受了内伤。

  他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又闭上。仅这一眼,就让我刻骨铭心。在山上,我从来没见过如此魁伟的身材,刚毅的面庞,深邃的目光,我坚信他是个好人。于是把圣缨教独门配制的内伤药放在他面前,笑吟吟地望着他。可他再没睁开过眼睛,也没碰过那瓶药。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看着看着,我竟然困了……

  〈佚名〉

  我是佚名,一个孤儿,一个浪客。

  那天晚上,我又被师父打伤。为了替父母报仇,吃再多的苦我也心甘情愿,师父的严厉我是从小就清楚的。而今天也不是第一次伤在师父手上。

  就在我调整经脉气息时,一个白衣女孩蹦蹦跳跳地闯进来。她乌黑的头发搭在肩头,明亮的黑色瞳孔闪着天真的光彩。只是看了这么一眼,却成了我永生的记忆。

  我感觉到她坐在我面前,把一个小瓶子放在我脚边。可我却没有睁开眼,连我自己都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赶她走。

  当我调整好内伤后,天已大亮。她依旧团缩在已熄的篝火旁,像一只可爱的小白兔,从未笑过的我,竟不自觉扬起嘴角。看她睡得那么香,真不忍心叫醒她。可就在我起身的那一刹那,碰倒了地上的小瓶子。

  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坐起来。天亮了啊!她伸个懒腰,然后看到我,你好了!

  我拾起她昨天放在地上的瓶子,上面赫然印着“圣缨”!

  警惕心起,你是谁?

  她似乎被我强硬的语气吓到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喃喃道,怎么了?

  “你是什么人,和圣缨教什么关系?”

  “我叫欣儿,和哥哥一起出门走丢了,后来就找到了你。”她边说边用无辜的眼神望着我,我抓起她的手。你最好没有骗我,我从她跳动的脉搏感受到她没什么内功,即使是外功也只是略懂皮毛。我撒开她的手,她朝我甜甜地笑了,说,现在你相信我了吧?

  我把瓶子举到她面前,“哪来的?”

  “林子里捡的啊!”她边说边夺了回去,揣进怀里。真是个小丫头。

  我告诉她,我叫佚名,她说,那我就叫你佚名哥哥。

  她把自己从走丢到遇到我的经历讲给我听,我开怀大笑,印象中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好一个单纯的女子,自己差点被卖到妓院都不知道,也许她根本不清楚妓院是个什么地方!

  她说她第一眼看见我就知道我是一个好人,我取笑她,那幕紫呢?

  她皱着眉头不吭声了。第一次被自己信任的人骗是件很痛苦的事吧。我说,我不是一个好人,我会杀人。

  她望着我的眼睛,我不怕,你不杀好人。

  对,我不杀好人,但我一生只为杀人而来。我眼睁睁的看着父母惨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我苟活到今天,只为练好武功,为双亲报仇。

  欣儿拽了拽我的衣袖,“佚名哥哥,你怎么了?”

  “你快回家吧!”

  “你要赶欣儿走了吗?可我不认识回去的路。”她转过身背对着我。

  “那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我不想让欣儿跟在我身边,一个背负了仇恨的人是不能有其他情感的。

  “我只知道是在山上。”她低头弄着衣角不再说话。

  “好吧!你先跟着我,直到你哥哥找到你为止!”她笑着跑过来搂住我的胳膊,我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抽回胳膊,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铁花〉

  我没有告诉佚名我叫铁花。从他对内伤药的态度来看,他似乎对圣缨教怀有很大的敌意。

  他很喜欢独来独往,我们没聊多久,他便急着要送我回家,可我如果告诉他,我住在绝情峰,他会怎么样呢?杀了我?相比之下,我更想这样隐姓埋名地跟着他。

  今天他要去见一个父亲的故友,我和他一起去。路上,他骑马带着我,我昂头可以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脸,马跑得飞快,日夜兼程后,我们来到一家农宅。佚名下马,叩门,一个老汉从屋里走出来。看这个老汉的举手投足就可以清楚地知道,他是习武之人,高手。老汉开门的一刹那,眼睛瞪得圆圆的,随即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佚名,他扶起老汉,又招呼我下马,进入屋中。

  老汉热泪盈眶地望着佚名,深深叹气。然后将一个蓝色锦缎包裹交给他,佚名对老汉说,颜伯可知家父如何招得此般杀身大祸?

  老汉长吁一口气说,有件事,十八年了,没人知道……

  就在这一刻,一支飞镖从窗户射进来,正中颜伯额中。佚名一个箭步冲出门外,我去扶颜伯,他当场断气了。

  佚名进来,拔出飞镖,狠狠地攥着拳头,咬着下唇,又是圣缨教。

  那枚暗器是圣缨教的,这点我确信。

  “也许是陷害。”我果断地说。佚名愤恨而惊讶得看着我,“你想,谁会用自家的暗器出来害人?”佚名干笑一声,与其说那是笑不如说是哭。之后背起颜伯,自顾自地走出农舍。我和佚名一起把颜伯埋在山头。佚名在坟前发誓,不为颜伯报仇誓不为人。我看着他充满仇恨的目光,心里害怕极了,如果有一天我要与佚名为敌……我不敢想象。

  他拉我上马,说要带我去另一个地方。

  〈佚名〉

  颜伯死了,死在圣缨教的暗器下。

  让我愤恨之余感到吃惊的是,欣儿一语道破了这么多年来我心中最大的谜团。如果是盛月杀了我全家,为什么还要我记清他的面貌却不杀我,又为什么要封住所有知道杀害我父母凶手的人的口呢?而且每次都是用自己家的暗器,我实在想不通。

  我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师父了。时间过得真快,原来欣儿已陪在我身边这么久了。而我要带她去见的下一个人就是我的师父,唯一一个知道我父母详细死因的活着的人。

  经过几天的跋涉后,我来到迷雾森林。森林里机关重重,许多人在里面或死或伤。我背着欣儿一个人跑来。这个时候,她应该在旅店里睡觉。三天前,我收到师父的飞鸽传书,三天后,迷雾森林等。

  我手里握着渊颜剑,随时准备接受身边蠢蠢欲动的挑衅。突然,地上的所有枝叶都向利剑一般朝我刺来,我拔剑抵挡,直到我挥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最后一片叶子也被我斩断,剑入鞘。稀稀拉拉的掌声丛林中传出,浓雾之中,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师父。”

  “名儿,你的索魂很有进步,但内力还是不够深厚。”师父边说边手指挥动地上所有被我斩断的叶子,悬浮在空中,重新完整的接对好,就像没有被斩断一样,我自叹弗如。

  师父授完我内功心法,挥手让我离去,我欲言又止。离开迷雾森林,回到客栈。可是,欣儿不见了……我叫来店小二询问,他不自量力地伸出一只手,放在我面前。我微微一笑把剑放在他手上,他吓得慌忙跪地求饶,说那个白衣姑娘被一个面堂俊朗的男子带走了。我驱走店小二,一个人倚在窗边喝闷酒。

  这么多年习惯了一个人,怎么今天突然觉得闷了,也许欣儿的哥哥找到她了,她是该回家了……

  〈铁花〉

  我是该回家了。

  我一醒来,却不见佚名的人,于是出客栈去找。在街上,我看到三师兄和五师兄,突然怕怕的。不想这么快就随他们回去,不想这么快就要和佚名分开,于是转身要逃。谁料刚走了几步,就被五师兄认出来,“铁花!”我停住,故作吃惊状,“三师兄、五师兄。怎么是你们啊?”

  “死丫头,你怎么跑到这么远来了?大师兄快急死了。发动所有人来找你,再过10天,师父要出关了。”

  父亲要出关了,看来我不得不回去了。我要五师兄陪我回客栈取东西。他点头同意。

  我本想留话给佚名,可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而且五师兄一直跟在我身边。我回客栈没有拿任何东西。只是把自己的发带解下,装在佚名的包裹里。

  和五师兄走了没多久,我突然觉得全身冰冷,连站立都不稳了。五师兄赶忙过来扶我,惊叫道:“师妹,你的身体怎么像冰一样?”我也不知道,奇寒使得我浑身颤抖不矣,五师兄把我背在背上,慌忙去找三师兄。

  “五师兄,放我下来吧。你受不了的。”此时的我就像一块巨大的冰坨,我感觉到师兄的脚步越来越重。

  三师兄精通医术。当五师兄把我背到他面前时,他略显惊慌,但马上恢复了以往的镇静。伸手抓住我的手腕,一脸的沉重。之后把我安置好,转头对五师兄说:“小师弟,我们必须马上回绝情峰,使圣缨寒蛾。”

  圣缨寒蛾。

  …………

  十年前,圣缨教发生了一件举教上下万分惊恐的事。圣缨寒蚕乃教中神物,千年破茧成蛾。近日,正是蚕成蛾之日。全教上下欢腾一片,父亲抱着我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冰室里异常寒冷,父亲把我抱得很紧。在众人的目光中,晶莹的寒丝慢慢裂开,露出一个宛如皓月的白色物体,周身散发着寒气,室中更冷了。父亲的手慢慢松下来,我看他的时候,他毫无感觉,一直盯着那神物,其他长老也和父亲一样。

  我趁势从父亲腿上滑了下去,走到寒蛾前,它慢慢地张开那荧光闪闪的双翅,我惊叹的张大嘴。似乎一切都像发生在梦里,寒蛾振翅飞进了我的口中……

  ……

  回到教中,父亲已经出关。他本来坐在大殿内准备对我们师兄六个兴师问罪的,大师兄、二师兄和四师兄跪在地上。可当五师兄背着我出现时,父亲愣了一下,慌忙下来看我,其余几位师兄也一脸担心。

  父亲摸着我的脸,“铁花,这是怎么了?”

  “父亲,好冷,我好冷啊!”

  “师父,师妹变成这样是因为寒蛾。”三师兄说。

  父亲一愣,然后问我:“你是不是喝过酒?”

  我点头,父亲大怒,“不孝女,我告诉过你什么,不要出教,不能喝酒,为什么不听?”

  师兄扶着我,说:“师父,先救师妹要紧。”

  “救,还怎么救?千年寒蚕已是奇寒无比,而现在在她体内的是寒蛾啊!寒蛾遇酒成冰,这谁也阻拦不了。我之所以不准她离教半步,就是怕她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习气,害了教中神物,也害了自己啊!现在只能凭她自己的造化了。生死各安天命……”父亲的眼睛突然变得如此沧桑、迷茫,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我真的不想这么快就死,我想起年迈的父亲,关心我的师兄,还有佚名,之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姨妈躺在丁天的怀中,转头看着他,丁天与我有着同样的不解,姨妈又转向我,因为丁天,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二十二年前,我和你母亲,也就是我的姐姐同时出嫁。她嫁盛月,我嫁丁天,我搬到紫绢山庄,只因教中发生了轶渊那件事,而真正的凶手却是我的丈夫。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我却深深爱着他,所以我选择离开他。轶渊去世一个月后,姐姐召我去教中。她刚刚生下两个女婴,一对漂亮的双胞胎。我当时也已身怀六甲。姐姐哭着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她。她告诉我这两个孩子不是盛月的而是丁天的。那天她也是被逼迫的。姐姐把其中一个女婴放在我怀中,要我把她带走,当作仕女一样养大,让她有朝一日为姐姐报仇,杀了丁天。姐姐说完后,就在我一不留神的时候自断经脉。善良的盛月一直以为夫人是为了保留孩子难产而亡,所以对你甚是宠爱。

  丁天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喃喃道,难道,难道,姚烟也是我的女儿?

  丁天啊丁天,枉你聪明一世,心机算尽,却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儿。姚烟就是铁花的双胞胎妹妹!那孩子生来命苦,却一直以为我才是她的娘亲,可又清楚我不会留她在身旁,所以才不得已当了你杀人的工具!我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让你见到她,她本应该有她平静的一生,不再卷入这场残酷的杀戮。

  我转头看佚名,他用手支着地面挣扎着坐了起来。

  我不再踏入着纷乱的江湖分割,可你,却因一时贪念收她为徒,让她去杀佚名,你知道她根本无法办到,就用了一石二鸟之计,既除去了你的眼中钉——盛月的五徒弟,又可以灭姚烟之口。你好狠呀!老天活该惩罚你,同时也失去自己唯一的儿子。

  丁天拼命摇着姨妈的肩膀,你说什么,我有儿子?!

  对,你的儿子,我们的儿子,就是盛月的五徒弟!我恨你不爱我却又要了我,所以他一出生便被送走了,可谁知到头来还是死在你手里。到最后,杀的全是自己的亲骨肉,报应啊报应,上天总是最公正的。

  就在我分神的一刹那,丁天出掌打在姨妈前胸,姨妈长笑一声,念着五师兄的名字,咽气了。丁天抛下姨妈的尸体,站在林中,口里叙叙念着,好你个狠心的妇人,还我儿来,还我儿来,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骗我?我才是这世上最棒的,不是盛月,不是轶渊,是我,是我……

  丁天停下来望着我,仿佛一下从一个霸气十足的恶魔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老人。

  我跪在地上,如果上天安排我要做你的女儿,我只能喊你一声爹,保重。我像二十一年前母亲的做法,一掌打在自己脉门,经脉尽断。

  然后,我用最后一点力气爬回到佚名身边,和他依偎在一起,两只手紧紧握着。

   “欣儿,不是说了要好好活着吗?”

  可是,佚名哥哥,你也答应过我,和我一起浪迹天涯啊?

  ……

  〈佚名〉

  欣儿消失十天了,这些天我一直潜心修炼,颜伯交给我的蓝色包裹是父亲留下的内功心法。我想,如果大仇报得,我便去寻欣儿,和她一起浪迹天涯,走遍天南海北,等我们都老了,就在山头盖间茅草屋,安享晚年……

  欣儿,我们会有这么一天吗?

  那天,我骑马路过清村,一个身穿披风的女子慌慌忙忙地朝我这边跑过来,她似乎在躲避什么人。这时,女子一不小心摔倒在我马下,我下马扶她,一把刀凌空斩下,我抱着女子一纵身躲了过去。

  她的披风落下来,我惊讶得睁大眼睛,欣儿。

  刀再次迎面斩来,我运动挥掌,刀顿时断成两节,那些人见了纷纷落荒而逃,我转身,面向欣儿,她惊慌地看着我,感谢大侠的救命之恩,小女愿为奴为婢跟随大侠左右。

  “欣儿,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佚名。”才短短的十几天,她怎么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我记得她放在包裹中的发带,掏出来拎在她面前,是你留给我的。我一把把欣儿搂在怀中,“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怪我不好,留你一个女儿家在客栈。”

  欣儿终于又回到我身边了,我总觉得她怪怪的,不像以前那么活泼可爱,更显得温柔。

  又一个月过去了。

  我已练成了五十二路索魂剑法,功力已达八成。我想是时候报仇了,我去见师父。

  “名儿,以你现在功力,只有五成取胜的可能。”师父背对着我,一阵沉默,“不过……名儿,你去吧,相信自己的实力,记住父母的仇。”师父转身消失林中。

  今天,我的剑割伤了师父,20年了,我终于做到了,我想我该去找盛月了。

  我带着欣儿一起住到绝情峰下的客栈,集市上好生热闹。可欣儿却并不开心,眉头紧锁。我们走在街上,行人都谈论着圣缨山庄的事,最常提到的是一个名叫铁花的女子。

  欣儿突然说有些头痛,要回客栈休息。我们便一同回去,我们的房间是对门。她回房后,我坐在自己房间擦着渊颜剑,突然间,一个黑影从门前闪过,我开门却不见踪影。可见此人轻功甚是了得,想起欣儿。我敲她房间的门,里面异常安静,一脚踹开门,屋中空无一人。

  欣儿……

  我奔出客栈站在大街上,茫茫人海又该何从查找。

  这时,突然有人扯我的衣襟,我低头,是一个小男孩,他一脸天真地望着我,“大哥哥,你会武功吗?”

  我摸了摸他的头,天真的小孩。

  “我拜你为师,你教我功夫好不好?”他用两只手搂住我的胳膊,我蹲下身,“小弟弟,哥哥现在很忙。”

  “我求你教我功夫,好不好?”他边说边流出眼泪。

  我擦去他的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好,你告诉我为什么学功夫?”

  “我要替我娘报仇,姐姐杀了娘亲,我却逃了出来。”

  ……

  我的心头一颤,抱起男孩,进了客栈。欣儿,又在哪呢?男孩告诉我他叫姚涛,姐姐叫姚烟。不知道为什么,平日一向和蔼的姐姐,自从进了紫绢府就像变了一个人,冷默得很,之后她竟狠心杀了娘亲……

  紫绢山庄,又是一个和圣缨教有关的地方。我告诉姚涛:“哥哥现在还有件事要办,我要先把你安顿在一个农家,办完事再来接你好不好?”姚涛点点头,“师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边说边朝我伸出小拇指,和我勾了勾手指头。

  办完姚涛的事,我上了绝情峰。

  〈姚烟〉

  我叫姚烟,是一名杀手,十二岁那年遇到我的师父。他把我带到紫绢山庄,教我武功。他并不向我隐瞒自己这样做的目的。而我答应他只是为了另一件事。

  我自幼在家中受尽虐待,只有每年七月十五,紫绢山庄的夫人来看我的时候,爹娘才对我百般宠爱,在这个家中,唯一把我当人看的只有弟弟姚涛一人。每次爹罚我不准吃饭的时候,总是弟弟偷偷地把自己的馒头拿下来给我。到后来,我奉命要杀掉养大我的这一家人时,唯对姚涛下不了手,放他走了。

  紫绢山庄的夫人,是个很慈祥的人。她总是无限怜爱的抚着我的额头,念着,可怜的孩子。有时我竟觉得她才是我的娘亲,只有在她的身边才是幸福的。

  在我十八岁那年,师父告诉我,要我跟踪一个叫佚名的男子,而且要封死每一个知道他父母详细死因的人的口。可我却遇见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一个叫欣儿的女子出现在佚名的生活里。后来她被自己的师兄带走了。我奉师父之命,冒充欣儿。因为我们拥有同样的容颜。一个合格的杀手不该有感情,所以我知道自己终不是一个杀手。我爱上了佚名,可他念的却是别的女子的名字,欣儿——铁花。

  我知道总有一天,佚名会识破我,总有一天,我要奉命杀他,我心如刀绞。来到绝情峰下,师父召我,我离开客栈。

  果不其然,师父说:“盛月一死,马上除掉佚名。”

  “师父,难道非要这样做不可吗?没有别的选择吗?”我头一次顶撞他。

  他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大怒,而是笑着说:“有,那就是你死!”我愣住了……

  我想,我该回去和佚名告别了。我始终是假的,始终在骗他,要么死,要么离开他。我回到客栈,佚名正独自一人喝酒,我们俩个人的房间门都敞开着。他见到我,马上出来拉住我的胳膊,“欣儿,你终于回来了,怎么一走就是两天?”我朝他笑笑,“佚名哥哥,你这么大了,怎么像个孩子一样,我又丢不了,只是去看个朋友……”

  〈铁花〉

  我杀了佚名,他却对我笑,我从他清秀的黑色的眸子里,看到自己,我的头发,我的眼睛重新恢复了乌黑。我又是以前那个铁花,那个欣儿了。就像第一次见到佚名哥哥时一样。佚名倒下,我扶着他,他的血在胸前印出一朵绚丽的花朵,染红了我的手,我封住他的血脉,失声地叫着他的名字,佚名,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傻丫头,我已经不行了,你要好好活着。

  哈哈哈,谁也别想活着,你们都得死。从林中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左护法丁天,我和佚名同时喊出,左护法,师父。

  一切终于可以真相大白了,丁天得意地大笑着。佚名,是不是很想知道是谁杀了你全家?是我,是我丁天啊!我是稍用了一下易容术就让你记了盛月整整二十年。

  那清月剑呢!佚名忍痛问。

  别忘了,我是盛月最信任的小师弟,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他的宝剑,再在他醒来之前原封不动的放回去。我要让你替我杀了盛月,取回一切本该是我的东西,我的女人,我的地位。是盛月抢走了我的一切,我不服,我的资质一直高于他,为什么师父偏心到把女儿嫁给他,把教主之位传给他。我一直屈身与他脚下,只为找个时机报复他,要恨只能恨你父亲,他发现了我与外教通,我不得不杀了他。

  原来叛徒是你,我恨得咬牙切齿。

  铁花,想不想知道你练功为什么会练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要了别人性命?因为我在你的药汤中添了断肠草,两种药混在一起会让你经脉大乱,而你现在的样子,正是因为你练功心急加上经脉的混乱导致走火入魔而造成的。

  我拾起躺在地上的渊颜剑,朝丁天刺去,剑速之快,他根本没有躲闪的机会,可是……

  铁花,你不能杀他。剑并没有刺到丁天而是刺中了姨妈的左肩,纵他有千错万错,世人皆可以杀他,但你不行!

  我站在原地,两眼茫然。姨妈,这又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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