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客凶灵 作者:庄秦

  1、一切从那场地震开始

  地震是在凌晨三点发生的,当时我正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敲着一篇博客。在那个时候,我只感觉电脑屏幕上的画面稍稍变形了一下,随后立刻恢复了正常。写完博客上传之后,我就在办公室套间里的沙发上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中午我被文洁叫醒,才知道深夜里发生了地震。

  站在玻璃幕墙后面,看着满目创痍的城市,我忽然感觉到一阵悲凉。如果我们办公室所在的大厦抗震强度是六级而不是八级,那么昨天夜里这场六点七级的地震,一定已经摧毁了这幢大厦,而我也就再没有机会可以坐在电脑前写博客了吧。

  博客,也就是所谓的网络日记,一个很私人化的载体,在网页上写下自己的生活以及对生活的感悟,与好朋友一起分享。这是个很愉快的过程,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份工作。

  是的,我的工作就是写博客,帮陈海军写博客。

  陈海军是近两年来影视圈里最炙手可热的新人,高挑健美的体格,加上俊秀面庞,使他在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不可抵挡的贵公子气息。所以他成了众多女影迷心中的偶像,也是件很正常的事。

  两个月前,我接到了陈海军经纪人老满打来的电话。老满是我的表叔,他在电话里问我:“王东,你文章不是写的不错吗?有没有兴趣做个既轻松,又来钱的工作?”于是我来到了陈海军的演艺公司,成为了陈海军的博客枪手。

  最近一年来,博客成了演艺明星的新宠,特别是在国内某门户网站开通了明星博客之后,明星写博客简直成了一个不可抵挡的潮流。几乎每个明星都在网络上写日记,而且文笔都很不错,不仅要向粉丝通报最近的行踪动态,更要充满了对生活感悟出的哲理,让粉丝相信自己是个有内涵的演员。

  当然,我才不相信一个明星会有时间去写这样的东西。不用说,那些优美的文字大都是由明星的助理来写的,而我,就是陈海军的助理。

  我到公司的第一天,老满就在某门户网站开通了陈海军的博客,并通知了粉丝后援团。陈海军虽然外型俊秀,但最近接的几个片子出演的都是身处社会底层的街市小混混,虽然满嘴痞语,但内心里却充满了对爱情的渴望与憧憬。

  根据这一系列角色的特点,我炮制出一篇博文,标题叫《艺坛是个屁,谁都别装B》。文章针对演艺圈的现状,提出了一些批评式的评论。言辞犀利,却不针对任何其他演员,诙谐幽默的语言,再加上粉丝团的轮番顶贴,很快这篇博文就进入了门户网站明星博客的点击前三甲。而众多文艺评论者——当然,老满给了他们红包的——则称:真看不出陈海军在演绎影视作品之余,还是一位有思想的演员。

  老满与陈海军对我的工作很是满意,不仅封了个大红包给我,更在大厦办公室的小套间里,特意装修了一间卧室,让我在深夜赶完博文后,还可以好好睡上一觉。其实我知道,这是他们为了让我保证每天都更新博客而采取的收买之举。

  演艺公司的人并不多,陈海军与老满常年带着演艺助理在外地拍戏,平时办公室里就只有我与文洁。文洁是公司的前台,主要工作就是接电话。她比我先来公司一个多月,长得算不上漂亮,但看上去却觉得很舒服,有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此刻,文洁正站在我身旁,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衣。她告诉我,昨晚,她感觉到地震之后,先是在桌子下躲了一会儿,随后便从租住的房屋里跑了出来,加入了逃难的人群。此刻,她的租屋已成了一片坍塌的废墟。

  我从她的头发上摘下一缕蜘蛛网,说:“这一定是你昨天钻到桌子下躲避的时候,留在头上的纪念品吧?”

  她害羞地点头,眼圈隐隐有些发红,于是我安慰她道:“文洁,别担心,地震已经过去了,呆在大厦办公室里很安全的。”

  我们所在的这幢大厦是全城最豪华的商用写字楼,在一楼的大堂里,还有几家专为都市白领开设的服装精品店。我带着文洁买了一套时装,换过身上的睡衣后,又回到了办公室里。

  大厦外的天空,积聚着厚密的乌云,整个世界都变得暗无天日。街道上堆积着绝望的市民,像一只只看不到一点希望的微小蚂蚁。

  望着这一切,我忽然心中有了一个念头。谢天谢地,大厦的网络与电话信号都没有中断,我拨通了老满的电话……

  2、一道狰狞的裂纹

  在电话里,老满答应立刻停止手头上的所有工作,马上与陈海军回城。他与陈海军都认为我的提议非常棒,在地震之后,陈海军立刻回城慰问灾民,并牵头组织义演捐款,这无疑可以极大地增加他的美誉度。

  老满在挂断电话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王东,在明天我们回来之前,你一定要在博客上发表一篇精彩的文章,必须充满真挚的感情,要让每个看了文章的人都流下泪来。”

  我点头,煽情正是我的拿手好戏,打电话的时候我甚至已经想好了这篇博文的标题,就叫《地震让我们的心靠得更紧》。

  我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沉思,足足吸了半包烟,终于在天色渐暗的时候,我酝酿好了感情,走进了写字间。

  我们的办公室被隔成了四个部分——大厅、陈海军的办公室、写博文的写字间,还有一间卧室。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总觉得写字间的空间很是逼仄狭小,给我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我一直在纳闷,大厦的写字楼布局在其他方面都很合理,为什么却会偏偏有一间房显得特别狭窄。

  不过对于一个写文章来说的人,只要脑子里有料,再有台电脑就足够了,没必要对周遭环境要求过高。我坐在高靠背的皮椅上,专心致志地敲起了字。我将自己想象成陈海军本人,将他的语言与我的思想完美糅合在一起,两个小时后,一篇洋洋万言的博客就已经写好了。我通读一遍之后,几乎连自己也被感动了,眼角渗出一层浅浅的泪。

  这时,天已经黑透,我走出写字间,发现文洁正抱着一个大枕头可怜兮兮地坐在沙发上。我这才想起地震已经摧毁了她租住的屋子,看来今天晚上她只有住在这里了。

  必要的绅士风度是需要的,于是我微笑着对文洁说:“小文啊,今天晚上你就住我那间卧室吧,我通宵写文章,累了就在大厅沙发上躺一夜。”

  文洁满面通红地表示了感谢。在她进房的时候,我没有忘记补充一声:“小文,一会你把门反锁好,注意安全。”她回报了我一个会心的微笑。

  看着她的笑容,我竟莫名其妙感觉脸上有点烫,我想我的脸一定很红吧——不可否认,文洁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女孩。这一个月与她相处的时间,莫非竟让我对她暗生情愫?

  我回到写字间,检查了一下刚刚写的博文的错别字,之后把它发到了网上。所有的事都办完了,我点上了一根烟,美美地靠在了皮椅上,眯上了眼睛。这时,在我模糊的视野里,突然隐约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裂纹,似乎要猛然劈开我的思绪。

  是的,这是我真实的感受,我似乎是看到了一道黑色的裂纹,正蜿蜒逶迤从我的眼前划过。我感到心里毛烘烘的,蓦地睁开眼睛,然后我真的看到了一条裂纹。

  这道裂纹逶迤在电脑后那幕雪白的墙上,由上及下,微微有点倾斜,赫然狰狞,像一道伤疤,触目而又惊心。这道裂纹一定是在地震之后产生的吧,晚上我一直写博,所以没有注意到。

  这时,我的Outlook邮件管理器发出了滴滴的声音,系统通知我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事实上,Outlook收的信,是我为陈海军申请的邮箱,我猜一定是某个深夜未睡的影迷发给陈海军的吧。当然,回信任务是交给了我的,我得对得起自己的那份薪水

  我看了看发信人的地址,邮件地址很陌生,主题只有两个字:水仙。是谁发来的信呢?我有点好奇,但还是在第一时间点开了这封邮件。

  在那个时候,我绝对没有料到,之后发生的所有恐怖事件,竟然都是由这封邮件引发出来的。

  3、水仙的恐怖留言

  当我打开邮件后,先是看到了一幅水仙花的美丽图片,没等我反应过来,邮件里的图案突然之间变了。那朵亭亭玉立的白色水仙花慢慢枯萎了,叶片渐渐变黄,然后脱落,缓缓飘到了地面。而整幅画面的颜色也在慢慢变暗,最后直至隐没在一片漆黑之中。

  我哑然失笑,这真是个无聊的玩笑。把图片变成这样并不希奇,只要懂得一点点FLASH技术就可以做到。我正想关掉邮件时,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又变了,已经变得漆黑的图片上,慢慢出现了一行红色的字:“我冷,我好冷。好黑,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的眼睛到哪里去了?陈海军,还我眼睛!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后面是无数个血红的惊叹号,密密麻麻占据了整个电脑显示屏,像是从墙上流淌下来未干的血迹。

  我蓦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我还是认为这是个无聊的玩笑。我看了看落款,上面写的是一个叫“水仙”的女孩。我关上了邮件管理器,然后轻啜了一口碧螺春,刷新了一下陈海军的博客。

  这时我发现,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可博客里却出现了44条新留言,全是匿名发的悄悄话。我打开了一条,顿时惊呆了:

  “我冷,我好冷。好黑,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的眼睛到哪里去了?陈海军,还我眼睛!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落款依然是水仙!

  44条留言全是她留下的,而且毫无例外地使用了红色的粗字体,就如淋漓的鲜血一般刺目。

  如果这玩笑,那也未免开得太过于离谱了吧?我开始删除起博客上的留言起来,一条又一条。可我刚删除一条,立刻又有一条新的匿名“水仙”的留言出现在博客留言板里。看来这个无聊的人是在存心与我作对了吧。我有点生气,但却又有些无可奈何。毕竟作为博客作者,是没有权利封杀匿名留言IP的。

  我耸了耸肩膀,干脆自认投降,暂时不去管这些无聊的留言,等到那个化名水仙的人发累了留言罢手后,再一起删除掉好了。我点上了一根烟,静默不语地望着电脑屏幕,但思绪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我在想,文洁躺在办公室的另一间房里,现在是不是已经睡着了?要是她看到博客里的那些怪异的留言,她会作什么样的感想?她会感到害怕吗?要是她害怕了,我可以保护她吗?

  不知不觉,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眼前一黑——面前的电脑屏幕突然变成一片黑暗。这是因为我太久没使用电脑,电脑启动了自动屏幕保护。我连忙伸出手指,准备敲一下键盘,恢复电脑界面。

  就在我的手指刚触碰到键盘的一刹那,电脑音箱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凄厉尖叫:“啊——”我吓了一跳,再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不由得惊住了。

  屏幕上,有一张女人的脸,披头散发,面无血色。她的眼眶外,布满了一团一团的血污,再仔细一看,她的左眼竟然是一片深邃的空洞,里面没有眼球!一汪汪乌黑的鲜血正淋漓地从眼眶里流淌了出来!

  我的心骤然抓紧,像是有无数只小猫在挠我一般。

  只是一瞬间,这副画面就消失了。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般,屏幕上又恢复了门户网站明星博客的界面。

  是幻觉吧?刚才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吧?一定是昨天的地震,加上刚才看到墙上狰狞逶迤的裂纹,让我感觉到精神紧张吧?我如此安慰自己。

  我按了一下键盘上的F5键,屏幕上陈海军的博客界面又一次被刷新。我这才惊异地看到,刚发表的博客文章下,只有几条正常的留言,几个陈海军的粉丝正在激动地庆贺自己坐上了博客的沙发——而那些匿名水仙的留言,竟然全都消失了,就像它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真是活见鬼了!我暗自猜想。可是一想到见鬼,我的后背上的无数汗毛突然间根根竖立,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顿时濡湿了我的衬衣。

  ——难道真是我见了鬼?

  ——难道我刚才看到的一切全是幻觉?

  电脑后墙壁上的那道裂纹冷冷地望着我,这不禁让我有些胆战心惊。冰凉的感觉笼罩了我的全身,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令我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我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幻觉,我更不敢相信我见了鬼——是的,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说不定,是那个匿名水仙的无聊人自己删除了那些留言吧?我如此安慰自己,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留言的神秘消失。

  现在可以证明曾经有过“水仙”这件事的,只有Outlook邮件管理器里的那封陌生邮件。我战战兢兢地点开Outlook,却骇然看到,收件箱里只有几封旧邮件,根本没有什么水仙的邮件。

  难道是我刚才看到邮件后,误以为是垃圾邮件,然后习惯性地删除了吗?我又打开了回收箱,里面只躺着几个以前删除掉的小程序,并没有那封邮件。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太多的事我无法解释。我也不敢多想,我宁愿把一切归咎于幻觉,也不敢向见鬼那方面去作猜测。

  我悻悻地关掉了电脑,然后颓然倚靠在高靠背的皮椅上,陷入了沉思……

  4、最后伊甸园的狂欢

  我被老满的电话惊醒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上午了。老满说,他与陈海军已经到了楼下,马上就要上来了。我怔怔地睁开惺忪的两眼,这才发现电脑背后的那道裂纹似乎又拉长了一点。

  我来到大厅,看到文洁正站在传真机前发愣。我打趣地问:“美女,在干嘛呢?”

  文洁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抬起手,从传真机上拾起一张纸递给我。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当与我的手触碰到的时候,我分明感到了一丝像冰一样的凉意。

  我接过了这张纸,扫了一眼,顿时大骇,脸色变得一片苍白。

  “王哥,这是今天早晨收到的传真,不知道谁这么无聊,吓死我了……”文洁诺诺地说,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传真纸上,这有一张女人的面孔,她的左眼只有一个血洞,正汩汩地流淌出鲜血。而右眼则充满了阴郁的神情,正幽怨地望着我。她的牙间,咬着一枝快要枯萎的水仙。她——正是昨天夜里在电脑屏保上惊吓我的那个女人!

  我不想让不安传染给文洁,于是将这张纸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篓里,对文洁说:“没事,只是一个无聊的恶作剧而已。”她怯生生地点头,脸上的惧意似乎少了一点点。

  办公室的门开了,老满先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随后跟进来的,除了英俊的陈海军外,还有个花枝招展的漂亮小姐。老满向我介绍,这位漂亮小姐是陈海军正在拍的那部戏里的女主角赵沙沙。

  老满对我说:“王东啊,昨天晚上你写的那篇博客很不错,今天的早报都已经全文登出来了。我和海军都很满意你的表现……”说完,他递了一个红包给我。

  而在一旁的陈海军,亲密地搂着赵沙沙的腰,嘴里却不住埋怨:“真是见鬼了,戏拍到一半让我回这里来,要累死我啊?”

  听到他说“见鬼”两个字,我忽然心中一惊,又想起了昨天夜里的惊魂一幕。

  我悄悄拉过了老满,小声问:“老满,你听说过一个叫水仙的女人吗?”

  “水仙?”老满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表情。先是诧异,然后是惊慌,最后板起了脸,竭力让所有的表情都消失殆尽。

  他很严肃地说:“不认识,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过我从他表情的变化已经看出来了,老满一定是在说谎,他一定是在掩饰着什么。

  老满究竟是掩饰什么?我突然又想起了博客留言里的那一行行红色的字体:“我冷,我好冷。好黑,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的眼睛到哪里去了?陈海军,还我眼睛!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这个水仙究竟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话?

  老满顿时沉默了,我则语气平缓、继续没心没肺地说道:“表叔,你知道吗?其实当时水仙并没有死,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了。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嵌在了两道墙之间,暗无天日!她拼命呼救,却没有任何人来解救她——水仙关在夹墙里,是被活活饿死的!”

  老满的脸上一片死灰,说不出一句话。我则死死盯住了老满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表叔,当时你一定听到了夹墙里水仙传出来的呼救声吧?这一年来,难道你没做过噩梦吗?”

  老满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声叫道:“你这全是瞎说!你没有证据!”

  我哈哈大笑,笑得几乎连眼泪都淌出来了。过了好久,我才止住了笑,然后冷冷地对老满说:“你错了,我有证据!”我从裤兜里摸出了两张照片,递给了老满。

  第一张照片,拍的是办公室大厅里一张桌子的底部,上面有蓝色水笔留下的一句话:“救命!陈海军疯了!他要杀死我!我的眼睛被他挖了下来!”

  第二张照片,拍的是一块砖头,上面也有蓝色水笔留下的一句话:“是老满把我关在这里面的!是他杀了我!我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原谅他!”在这句话旁,还残留着几道或深或浅的划痕。

  “这些字是水仙留下的遗言,而那些划痕是她在临死前,用指甲抓挠墙壁造成的。”老满耷拉下脑袋颓然不语。忽然他抬起了头,问我:“你为什么没把这些证据交给警察?”

  我笑了:“谁让你是我的表叔呢?咱们是一家人啊!我怎么可以亲手把自己的表叔送进监狱里去呢?”

  老满应该明白我的意图了,他望着我的眼睛,良久,摸出了支票薄。

  他填的数字让我很满意,在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我转过头来说:“千万别想请杀手来杀我和文洁。我们已经把这两张照片放在了互联网一个秘密的网页上,只要我们一个礼拜不去点击,网页就会自动把照片发到各大网站与警察局去。”

  老满已经气得发抖,说不出一句话来。而我最后的一句话则让他抖得更厉害了。

  “表叔,等这些钱用完了,我会继续来找你的。我和文洁下半生的幸福就全靠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工作,努力赚钱!。”

  我给了他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钱,真是个好东西。

  再回到半年我与文洁发现水仙尸骨的那个夜晚。在夹墙坍塌的一瞬间,在我和她看到水仙的骷髅骨架同时,我们也看到了那块写着字的砖。

  我对文洁说:“把凶手送进监狱里去,并不是最好的惩罚方式。如果你听我的话,我们下半辈子都可以靠这个凶手来养活了。让他一辈子都为我们俩挣钱,让他一辈子做我们的奴隶,才是最好的惩罚!”

  文洁考虑很久,终于点了头。

  在我的授意下,文洁找来了数码相机,将办公桌底与砖块上的字迹都拍摄了下来,然后在警察赶来前,抹去了水仙留下的字迹。

  我知道,老满一定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陈海军身上,而陈海军是癫痫病人,他所做的事都不用负法律责任的。老满肯定有办法脱身,只要他继续在娱乐圈里混,我和文洁就会用另一种方式来报复他——他会成为我们的人肉提款机。

  所以,在半年后,有了这次我与老满的会面。

  至于我描述出的现场情形,则完全归功与我的大脑——这全是我从现场的痕迹推理出来的。别忘了,我所崇拜的爱伦·坡,不仅仅是伟大的恐怖小说作家,更是现代推理侦探小说的开山鼻祖。

  离开了老满的办公室,在走廊上等待电梯的时候,我看到走廊的安全门外有一堆砖头,还有几袋水泥和沙土。

  进了电梯,我对着监视用的摄像头一边微笑一边摆了个POSE。但是,在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却在想,老满总有做不动的一天。到他再也挣不到钱的那一天,我希望在他的办公室外,还有这么一堆砖头水泥与沙土。到那个时候,在他的办公室里,一定会再多出一道夹墙。

  那才是真正为水仙报仇的时候。

  难道真是在暗示,她被陈海军骗去了眼睛?

  我不敢再多想了。 

  陈海军带着赵沙沙走进了我的房间,赵沙沙一看到临街的那面巨大的玻璃幕墙,立刻爆发出一声惊叹:“哇塞!好壮观!”

  是的,的确很壮观,周围几乎所有的建筑物都已经被地震摧毁,地面上一片狼籍,房屋全都坍塌了,一眼望过去,可以体会到一种深入骨髓的荒凉之感,仿佛看到世界末日一般。

  陈海军走到赵沙沙身后,揽住了她的肩头,很温柔地说:“沙沙,整个城市里就只有我们这幢大厦最安全。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就永远是安全的……”说着他慢慢关上了门,里面的声音逐渐收低。 

  那可是我的房间呀,可我又有什么办法?看了一眼文洁,她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愤怒,想来也是,这几天,我的房间是要给她用的。

  老满为了打破屋里的尴尬,提议请我们去大厦里的餐厅吃顿大餐。我们正准备出门,突然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绵长而又凄楚,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

  “啊——救命啊——”

  然后,又是一阵尖叫。

  这是赵沙沙的声音!

  我愣了一下,望了一眼老满。老满脸色大变,他叫了一声“不好”后快速冲到了卧室门前,抬腿一脚踹开了门。我跟在老满身后也冲进了卧室,一看到里面的情形,顿时惊呆了。

  卧室里,陈海军正趴在赵沙沙身上,浑身不停毫无规律地剧烈抖动着,像摇筛子一般。而他的两只手则掐在了赵沙沙的脖子上,狠狠掐了下去。赵沙沙已经出不了气了,整张脸憋成了酱紫的颜色,脖子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冒了出来,像一条条逶迤游动的蛇。

  陈海军的嘴里吐出一串串白沫,落在了赵沙沙的胸口上。

  这里发生了什么?陈海军在做什么?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老满已经踱到了陈海军身后,抬起手来,然后重重落下。老满的后肘关节狠狠撞在了陈海军的后脑上。

  陈海军闷哼了一声,随之身体一软,摊倒在了床上,但他的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嘴里还有白沫在不断涌出。

  过了好一会,赵沙沙才恢复了脸上的血色。她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等她平静下来后,望着地上昏睡过去的陈海军,歇斯底里地问:“老满,他刚才差一点就杀了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满犹豫了片刻,终于慢慢说出一句话:“他刚才是癫痫发作了。”

  5、墙上痛苦挣扎的鬼影

  “癫痫?”文洁大声问道。

  “是的,癫痫,也就是俗话说的羊癫疯。”老满黯然答道。

  老满在街头发掘到外型俊秀的陈海军后,立刻与他签下了演艺合约。但在签了合约启动炒作计划后,老满才发现陈海军竟有癫痫的毛病,连他自己都无法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

  老满已经骑虎难下,如果这时中断合约,无疑会让圈子里的人看他的笑话,变成一个丑闻。所以老满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强推陈海军,为他争取来好几个片约。没想到陈海军在几部电影之后,一炮打红,成了众多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老满拜访了很多名医,终于得到了一个偏方。只要陈海军每天按时服药,就可以预防癫痫的发作。

  今天老满与陈海军从外景地乘飞机回城市,可能是因为一直与赵沙沙呆在一起,陈海军的心情太过于愉快,忘记了服药,所以造成了刚才的情形。

  老满在说完之后,恳切地对赵沙沙说:“麻烦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的话,海军的演艺事业就全毁了。当然,我也不会忘记你,以后一定会为你安排更多的女一号角色……”他把一张写好的支票递给了赵沙沙。赵沙沙看了一眼支票上的数字后,答应了老满的要求。

  当然,老满也没有忘记在场的我和文洁。他答应我们,只要我们不泄露这个秘密,自然以后会有我们的好处。

  以前我一直认为陈海军是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草包,不过现在我才发现,其实他也很可怜。只要哪天他忘记了服药,就有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大出其丑。到那时,他就会从人生的最高峰跌坠到谷底。这是多么的残忍!还是像我和文洁这样的普通人更好,最起码,平平淡淡过一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海军悠悠醒转过来的时候,看到我们都坐在他身边,他满脸疑惑,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满也没再提他癫痫发作的事,大家心照不宣各怀心事地去大厦底楼餐厅吃了一顿饭。吃完饭后,赵沙沙怎么也不愿意再回办公室去。正好,本城领导听说陈海军带着赵沙沙回城了,立刻提出要宴请他,还特意在抗震指数更高的市委招待所辟了两间豪华套房给他们。在离开之前,老满特意对我说,今天晚上一定要再写一篇更精彩的博文发到网上去。我点头答应。 

  写文章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回到办公室后,我就一直坐在了大厅的玻璃墓墙前,望着大厦外被摧毁的城市,陷入了沉思。简单吃完一碗文洁泡的方便面后,我钻进了写字间里敲起了字。在开始写博文之前,我先打量了一眼电脑背后的墙壁——那道裂纹又微微张开了一点,露出了里面深邃的黑暗。谁又会知道这深邃的黑暗里会藏着什么?

  今天老满来之后,突然发生了陈海军癫痫发作的事,让我忘记了向老满提起这条墙壁裂纹。我暗暗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给老满说这件事。

  我写得很认真,也很投入,等我写了一半的时候,这才发现文洁忘记了帮我泡壶茶。我头也不抬地大声叫道:“文洁,帮王哥泡壶碧螺春进来!”

  文洁在屋外应承,而我则继续写字。这时我正写到了关键之处,文思不绝,妙语不断,充分享受着文字的快感。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玻璃的碎裂声与一声文洁的尖叫。

  我回过头来,不满地望着文洁。她脸上的器官因为恐惧而扭曲到一起,两眼死死地望向我的身后,而在地上,则是被她打翻在地上的玻璃茶壶,茶叶与滚热的开水撒了一地。

  是什么让文洁如此恐惧?

  我沿着文洁的视线,慢慢扭转了头,视线落在了正对着我的电脑背后的那墓墙上。

  墙上的裂纹依旧清晰,但墙上的另外一样东西却让我睁大了眼睛。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开始感觉心跳加速,心脏突突突突地跳着,几乎要从我的嗓子眼里跳跃出来。我用手捂住了嘴,可我依旧感受到了胆战心惊的感觉。

  雪白的墙面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条黑色的模糊身影。从身型上看,像是个年轻的女性。她的四肢轻轻摇晃,似乎是在痛苦地挣扎,那道墙上的裂纹正好将她从正中劈成了两半。刹那间,她的头突然从身躯上掉了下来,轻飘飘地落到了墙面的下方。接着,她的身躯向一旁倒去,慢慢落到了地面。影子的颜色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最后,她终于消失了。

  墙上依然雪白,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没有什么女人的影子,只有那道刺眼的裂纹。

  我揉了揉眼睛,我敢肯定这绝对不会再是幻觉,因为文洁也看到了。我回过头来,看到文洁正木然地望着墙壁。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眶里滑下了两行浅浅的泪,而她的喉咙发出了很轻的很含糊的两个字。依稀中,我还是分辨出了那两个字是——“姐姐”。

  我不禁愣了。

  6、蒙娜丽莎似的神秘微笑

  “文洁,你在说什么?姐姐?谁是你的姐姐?”我捉住了她的手,大声问道。

  “我没说什么,是你听错了吧?”文洁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慌乱。

  不,我绝对没有听错。虽然刚才她的声音有些含糊,但我还是真切地听出了,文洁说出了“姐姐”这两个字。

  我瞪了一眼文洁,然后狠狠地说:“你别骗我了,你刚才叫出了姐姐两个字。告诉我,谁是你姐姐?是不是那个叫水仙的女孩?”

  我一说出水仙两个字,文洁顿时脸色一片煞白。她面无血色地望着我,身体不住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她才镇定下来,对我说:“没有,我不认识什么叫水仙的女孩,我也没喊出姐姐两个字。还有——”她顿了顿,将手从我的手里挣脱,说道,“还有,你别捉住我的手,我们只是同事,男女有别的。”

  我有点快被气疯了,就在这时,我的电脑屏幕突然变得漆黑一片。是我太久没触碰键盘,所以电脑屏幕恢复了屏保。

  我飞快地用手指弹了一下键盘,屏幕上恍然一闪,上面出现了一个狰狞的女人图像,是那个只有一只眼睛、眼眶还流淌着鲜血、嘴里咬着水仙花的漂亮女人!只是一刹那,她就消失了,屏幕上只出现了我正在写的那篇博文的Word文档。

  我指着电脑屏幕,大声问文洁:“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那个叫水仙的女孩了吗?”

  文洁很冷静,她默默地看着电脑屏幕,然后一字一顿地对我说:“我什么都没看到,屏幕上什么也没有。”

  我真的生气了。

  我把文洁拽到了电脑前坐下,然后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击着。我先点开回收站,然后在里面找到一个小文件,点击恢复,接着查找源文件,过了一会,屏幕上出现了一段被我翻译成汇编语言的程序。

  “知道这是什么吗?”我问文洁。

  她静默不语,凝视着这段程序语言,若有所思,似乎内心正在挣扎。

  “这是一段小程序,编写得很有意思,也很有技巧。打开电脑后,如果第一次因为长时间没触碰键盘而变成屏保状态,就会自动启动这条程序。当屏幕恢复画面的时候,就会立刻出现一张图片,然后在一秒之内消失,接着被自动扔到回收站里。到了下次开机的时候,这条程序又会自动生成,等待下一次屏保出现。”我冷冷地说。

  10、钱真是个好东西

  半年后的一个傍晚,我又一次回到了这个城市。我这次回来的目的,是想见一下老满。

  我没有通报任何人,直接来到了办公室。

  老满对于我的到来显得很诧异,他冲我发火:“王东,你还嫌害我不够惨啊?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笑了一下,说:“表叔,我想和你单独谈一下。”我努了一下嘴,“是关于夹墙的。”

  老满愣了一下,但他还是收住了怒火,把我拉进了那间曾经属于我的写字间。

  写字间已经粉刷一新,那道夹墙被拆掉了,在那里摆了一个巨型的鱼缸,几尾热带鱼正悠闲地游曳着。

  “你要说什么就快说,我没多少时间和你浪费。”老满的语气很不礼貌,但我很理解他。如果换了我是他,可能会比他更不客气。

  不过,我的脸上还是继续保持微笑。我说:“表叔,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讲故事?讲什么故事?”老满有点诧异。

  回到一年前水仙遇害的那个雨夜。

  陈海军与水仙进了卧室,老满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厅里看着报纸。突然之间,老满听到卧室里传出一声水仙的惨叫。老满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卧室的门被打开了,水仙捂着眼睛惨叫着从卧室里跑了出来,瑟瑟发抖地钻进了办公室大厅里的一张桌子下。

  老满心里隐隐感觉到不妙。他探头望了一眼卧室里的状况,看到了正在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陈海军,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必须要让水仙保守陈海军是癫痫病人的这个秘密!本来老满还想用钱封住水仙的嘴,但当他看到卧室的床上全是鲜血,就知道事情已经搞大了,用钱可能没办法让水仙继续保持缄默。于是老满只好用其他办法让水仙不再说话——让一个人不再说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个人永远说不出话来!

  老满狰狞地回到大厅,从办公桌下拖出了水仙,然后杀死了水仙。但他没有马上处理水仙的尸体,而是又将水仙拖回了卧室,扔在了床上。

  老满唤醒了陈海军,让他以为自己在癫痫状态下杀死了这个女人。随后,老满让陈海军离开了办公室,独自一人处理了尸体。而在这件事结束之后,他拟订了一个条款极为苛刻的新合同让陈海军签,并威胁陈海军要是不签,就把他杀死水仙的事公布于众。

  “胡说!你这完全是没有根据的胡说八道!”没等我说完,老满就叫了起来,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表叔,别生气呀,我还没说完呢。”我的脸上依然保持笑容,但语调陡然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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