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阴魂的怪癖男

  住进池武生家的当晚,睡得迷迷糊糊的梅丽便被一阵“哗哗啦啦”的麻将声吵醒了。池武生住的是类似于四合院的平房,动静正是从东厢房里传出的。

  在几个小时前,梅丽并不认识池武生。夜色降临,街头相遇,池武生主动凑上前,询问她是不是无处可去?也难怪,梅丽衣衫单薄,头发散乱,样子非常可怜。看到她满眼的警觉、狐疑,想走又没迈步,池武生笑了,说他的家就在附近,空房子多,不用花钱。进门时,梅丽多留了份心,除了她和池武生,确实没发现有第三个人。安排妥当,池武生说单位忙,需要加夜班,嘱咐她早点休息后急匆匆地走了。

  既然没人,又怎有打麻将声?梅丽不由得心生嘀咕,蹑手蹑脚地靠近了东厢房。门板反锁,密不透风,四周也没有窗户,压根看不到里面,但从叽叽喳喳的说笑声中,隐约能听出是几个女人在打牌。

  “喂,谁在里面?”梅丽壮胆敲了敲门。谁料,房内很快安静下来,声息全无。

  仅仅过了几分钟,码牌声又起。这绝不是幻觉。借着黯淡月光的映照,梅丽透过缝隙望进去,顿时呆住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四个女人正在摸黑打麻将!梅丽推门进屋,定定神,问:“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四个长相都很漂亮的女人谁也没应声,继续全神贯注地打牌。梅丽又问了一遍,正对着她的那个看上去有二十六七岁、嘴角长着颗美人痣的年轻女人终于抬头瞥了她一眼,“啪”地推倒了牌:“又和了,清一色!小倩,没钱了吧?”

  “你们三个合伙糊弄我,这局不能算。”叫小倩的女子嘟着小嘴回道。

  她的岁数也不大,丰乳细腰瓜子脸,活脱脱的美人胚子。见她耍赖,美人痣撇嘴冷哼:“做人要有人品,赌牌要有赌品。既然输不起,那就别来凑局。”

  “谁输不起了?接着玩,谁先走谁是狐狸精!”小倩边嚷边做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举动——解开短衫,探手入怀,硬生生扯下高耸饱满的双乳掼在了赌桌上!

  一时间,梅丽惊愕万分。

  僵立之中,四个女人又打了一圈。美人痣的牌运真是好到了家,想要什么抓什么,甚至还有两把天和。输得最惨的当属小倩,被她押为赌注的细腰、脸皮、丰臀全被美人痣赢了去,到最后只剩下一具一丝不挂的白骨。而且,两条腿还不一般长!

  “不玩了不玩了,我累了。”小倩站起身,唧唧歪歪要走。美人痣紧盯着小倩的左手,口气里满是讥讽:“哼,你不会忘了你方才说的话吧?”

  梅丽看到了,小倩白森森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格外炫目的钻戒。

  完全能看得出,美人痣对那枚钻戒志在必得。在她冷嘲热讽的激将下,小倩又赌气坐回桌前,狠狠地洗牌,抓牌,可她的手气实在是太背,不等码完牌,美人痣已推倒了牌面。二筒入手,一条龙。小倩突然跳起,张牙舞爪抓向美人痣的脸。美人痣仓皇躲闪,藏在手中的两颗麻将牌掉到了地上。

  敢情,她在使诈,出老千!

  小倩掀翻赌桌猛扑过去,死死掐住美人痣的脖子破口大骂。美人痣也非善茬,又踢又打。短短三两个回合过后,小倩明显占了上风,直抓挠得美人痣皮肉无存。眼瞅脖颈就要被扭断,美人痣气急败坏地喊另两个女子帮忙,打死小倩这个骚狐狸精。

  那两个女子相互使个眼色,也加入了战团。只不过,她们的攻击对象不是小倩,而是早已落败的美人痣。不等美人痣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咔嚓”,一条手臂已被扯断,飞落到了梅丽脚下。

  小倩气喘吁吁爬起,张口要道谢,不想那两个女子又翻了脸,一个卡脖子,一个扯胳膊,看那架势要让她支离破碎。她们的目标,依旧是小倩的钻戒。危急关头,梅丽弯腰捡起美人痣的那截断臂,重重砸去。两声闷响过后,那两个女子原地打了几个转,“咕咚”摔倒在地。

  “谢谢你。你为什么要救我?”小倩裂开颌骨,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梅丽丢开不停屈伸的美人痣的手臂,不容置疑地回道:“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她所说的东西,同样是指那枚钻戒。小倩本能后退,护住钻戒大声反驳:“你胡说,它是我的,是武生送给我的。想拿走它,除非你先把我杀了!”

  喊声未落,被梅丽打倒的女子又蹿起来,死死抱住了小倩的腰。梅丽轻而易举地抢下钻戒,转身走向门外。身后骂声不绝,残肢乱飞:“你还我戒指,还我啊。我要杀了你,让你尸骨无存,变成孤魂野鬼——”

  小狐狸精,你才是孤魂野鬼。秦牧那么爱我,绝不会弃我不管。心下想着,梅丽暗暗发了狠:池武生,贪得无厌,必遭报应,你的死期到了!

  那枚钻戒的确属于梅丽,是初恋男友秦牧送给她的爱情礼物。几天前梅丽遭遇了一场极其惨重的车祸,弥留之际,她把钻戒还给秦牧,并断断续续地叮嘱他好好活着。秦牧紧紧握住她的手哭得一塌糊涂:梅丽,你戴着它,等我去找你的时候,它就是我们再见面的物证。

  而昨晚,当该死的池武生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梅丽推进火化室时,却偷偷顺走了她的钻戒。

  池武生在殡仪馆上班,是个贪婪无耻的火化工,还是个患有收藏怪癖的变态狂——别人收藏古玩字画、邮票小人书,他收藏的却是骨灰!这一点,梅丽深信不疑。适才她进入东厢房,瞄见一门之隔的另一间房内的货架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骨灰盒,有的干脆装在了啤酒瓶里。美人痣和小倩等几个打麻将的女子,分明就是他的藏品。像他这般可恨鄙陋的变态狂,理应去死。此次假装可怜状故意与他街头相遇,梅丽的本意只是想取回心爱的钻戒,眼下,她改主意了。她要为民除害,准确地说,是为阴魂除害!决心既下,梅丽戴上钻戒,静等池武生回家。

  蓦地,平房外传来了激烈的叫骂声。是男友秦牧和池武生在吵。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只听秦牧气愤质问:“浑蛋,钻戒呢?我奉劝你赶紧还给我!”“你别动手。我,我没拿——”

  撒谎。我都抢回来了,他还在睁眼说瞎话!梅丽顿觉火起,正欲冲出去理论,小倩已从背后搂住了她,试图掰断她的手臂。撕扯中,秦牧的嗓门越来越高:“你糊弄鬼的吧?我都扒拉四五遍了,也没看到钻戒的影儿!”

  “小狐狸精,你去死吧!”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梅丽挣脱小倩的死缠烂打,又拧断她的头颅,随即一阵风似的奔向院外。但在出门的刹那,却又如被施了定身术般站住了。她看得真真切切,秦牧气恼地打开她的骨灰盒,三下两下抖撒得满地都是:“真金不怕火炼。人能烧成灰,钻戒绝不会烧没。你听清楚,那是我花了两万多块买的,两万多块呐,千万别告诉我让那个死鬼带走了,我可不想人财两空!”

  什么?分别才短短几天,秦牧就管我叫……死鬼?梅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钻戒“啪嗒”落地,身体也如轻烟般渐渐弥散。秦牧下了狠手,直打得池武生头破血流,倒地不起,而后捡起泛着冷光的钻戒扬长而去。

  第二天,那枚钻戒便换了主人,戴在了另一个女孩葱白一样的纤纤玉手上。秦牧拥着她无比深情地说,我爱你,我对你的爱比它还要恒久。听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表白,梅丽心头一酸,眼泪扑簌簌地流。

  “你们阴阳两隔,缘分已尽,就别再想那么多了。”池武生叹口气,愧疚地说道:“对不起,都怪我一时糊涂,偷拿了你的钻戒。你能原谅我吗?”

  值得庆幸的是,秦牧摔烂盒子扬了梅丽的骨灰,拿走了钻戒,池武生则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重将骨灰收起来,安放进了东厢房。美人痣说,她曾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赌没了爱情,也赌没了家。因欠下大笔赌债无法偿还,债主抓了她要剁手,情急之下她一头撞碎窗玻璃,纵身跳了出去。小倩也说,她做过酒吧女,站街流莺,后来撞上几个无耻劫匪,不仅劫财,还害了她的命。像她们这样的人,活该落得没人收尸的下场。好在她们遇上了池武生。梅丽想错了,池武生并非以收藏骨灰为乐的变态狂,相反,他善良厚道,心存悲悯,便把那些无人认领、无家可归的骨灰细心收好,并带回来妥善保管。

  “你们都说他是好人,可他偷了我的钻戒。”梅丽说。

  冰释前嫌,小倩忸怩说:“都怪他不小心,没收干净我的骨灰,害得我腿短了一截。他说要补偿我,也许是脑瓜一热,就拿了你的东西。”好一出借花献佛。梅丽看向池武生,嗔怪哼道:“你也得罪了我,又该怎么补偿?”

  池武生的脸腾地红了,支支吾吾:“那你就把这儿当成家,安安生生地住着,行吗?”

  这倒是个好主意。心下正想着,美人痣又开了口:“姐们,让爱情见鬼去吧,咱们再玩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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