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吃的瘦鬼

　　瘦鬼背着药罐，准备去阴司街拣一味补药，来炖嫩鸡仔吃。

　　“瘦老弟，”胖鬼看见瘦鬼，就叫起来，“是你吗？老朋友！

　　好久没见着你啦！”

　　“哎呀！”瘦子也惊奇地叫道：“胖大哥，没想到在这儿把你碰上了。”

　　两个朋友握手、拥抱，彼此打量着，都高兴得不得了。

　　胖鬼说：“瘦老弟，你这些日子在做些啥呀？怎么好久都不见你的影子？”

　　“哎，”瘦鬼叹了口气，说：“你看我这个样子，长得骨瘦如柴，皮包骨头，寻遍天下名医，吃尽四海补品，也不见身上多长出二两肉来。反而越吃越瘦，越补越虚。从头到脚，除了这张鬼皮子，就剩一具鬼骨头了。哪里还敢出门呀！”

　　胖鬼说：“你这就不对了，瘦老弟。瘦有什么不好？人瘦如铁，百病不来。门都不敢出，害怕别人讥笑你么？”

　　瘦鬼摇了摇头，说道：“讥笑倒不怕，有什么值得讥笑的？我是担惊受怕呀！下雨天出门，怕被雨水淋散了架，摔在地上爬不起来；刮风天出门‘，又怕被一阵旋风卷跑了，连尸首都找不回。平常在家，也总是关门闭窗，坐在屋里一听风吹草动，就怕得提心吊胆，担心棚顶一根茅草落下来，也会把我这身瘦骨头劈成两半。胖大哥哟，你说我这日子怎么过嘛。”说罢，竟当着众人的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胖鬼本想安慰他几句，可一时又想不出适当的词语，只好站在一旁干着急。

　　瘦鬼哭了一阵，抬起头来，看了看胖鬼，又间道：“鬼哥，你咋吃得这么胖？”

　　胖鬼说：“我有个小帽，给谁戴上谁就头痛，一头痛，他们就给我许愿上供，所以我吃得胖。”

　　瘦鬼一听馋得不得了，心想：怪不得他那么胖，原来是有那个小帽呀！如果我有了，就不用去吃那些人参、胎盘之类的补品了。便哀求说：“胖大哥，把小帽借给我用用行不？”

　　胖鬼正愁没法子帮他，一听他想要自己的小帽，就爽快地答应了。说：“怎么不行啊，你想要，就拿去吧。”说罢。从怀里摸出那顶乌黑发亮、油垢污浊的小帽递给瘦鬼。瘦鬼拿着小帽，高兴得了不得，药也不去买了，跑下山就去找人。瘦鬼刚跑下山去，就见一个中年汉子赶着马走了过来。瘦鬼摸出小帽，站在一旁等着，那个汉子从他面前一经过，他几大步跑过去，一下就把帽子戴在了汉子头上。赶马的汉子头就痛起来，丢了套马绳，抱着头“哎哟哎哟”地直叫唤。瘦鬼一看，别提那个高兴劲啦。心想：一会儿赶马的汉子就得给我许愿上供啦。谁知赶马的汉子不但没许愿，还用两只拳头乒乓乒乓地打自己的头，没几下就把帽子给打坏了，扯下来摔在地上。瘦鬼一见，肺都气炸了，骂道：“哼，真是个不怕痛的家伙！”一边骂，一边弯下腰去拣小帽。赶马的汉子这时头不痛了，一见瘦鬼在拣帽子，挥拳就打。瘦鬼承不住打，一个劲地往后躲，谁知那匹马还站在后面哩！它抬起后腿，在瘦鬼屁股上狠狠地蹬了一脚。瘦鬼被打得鼻青睑肿，哼都不敢哼一声，爬起来就跑。他跑过一道山坡，又跑过一道山梁，见后面没人追来，才停下脚步，瘫坐在地上叹气，心想那汉子年轻力壮，太凶了，惹不起他，还是给那些老妈妈、小闺女、身体弱的人戴小帽吧。他远远地见一户人家，一个老大娘戴着眼镜，正坐在地坝边剪鞋垫。瘦鬼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上前招呼说：“大娘，你老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做针线活呀！”

　　老太婆头也不抬地说：“闲着没事，混混日子吧。老了，眼睛不济事啦。”

　　瘦鬼灵机一动。拿着小帽晃了晃，说道：“若说别的我还不行，这老花眼嘛，我倒有一个仙方，保管一试就灵。”

　　老太婆抬起头来说：“什么法子这样灵呀？”

　　瘦鬼说：“你老把头伸过来吧，我给你戴上这小帽，你的眼睛就雪亮啦。”一边说，一边就把帽子扣在老太婆头上。老太婆的头立即就像棒椎在敲打一样，痛得她眼泪水直滚。

　　瘦鬼在一旁说：“老太婆，你老眼昏花的，上当啦！哈哈！快许愿上供吧。”

　　老太婆对着瘦鬼“呸”了声，骂道：“你个没良心的瘦鬼，连快要入土的老人都要哄骗，遭天雷打呀。”边骂边拿起剪刀，“咔嚓”一声，一下子把头上的小帽剪破了。

　　瘦鬼一见不好，连声叫道：“帽子，帽子，我的帽子！”伸过鬼爪去抓那顶小帽，老太婆张开剪刀，又“咔嚓”一声，把瘦鬼的一根指头剪断了，血淋淋地掉在地上，痛得瘦鬼眼前一阵一阵地直冒金花，气都喘不匀了。

　　瘦鬼连吃了两次亏，再不敢去给人戴帽子，便决定回鬼门关，去找胖鬼间个明白，怎么这些人都不怕戴帽子呢？他刚爬上名山，见山娅口一个小孩正在塘里洗澡。瘦鬼心想：这小娃娃看上去不过十来岁，要打打不赢我，要骂也骂不赢我，不妨在他头上试试，叫他给我许愿上供吧。于是走了过去，站在塘边喊道：“小弟弟，快上来哟，叔叔给你看一件好东西。”

　　小孩听见喊声，爬上岸来，叫道：“啥子好东西？给我看看。”

　　瘦鬼拿出小帽晃了晃，说道：“你看，好不好？”

　　小孩摇了摇头，说：“一顶破帽子，有什么好？难看死了。”

　　瘦鬼哄骗说：“这你就不懂了，你可别小看了这顶帽子。哪个戴上，就看得见水底的鱼呀虾的，只要伸手捉就行啦。”

　　小孩听了，信以为真，说：“给我试一试，好吗？”

　　瘦鬼心里直高兴，就把帽子扣在小孩头上。小孩刚一戴上，头就痛起来，“妈呀娘呀”地直叫唤，一下扑进水里去了。

　　谁知帽子被水浸湿，一下子就不灵了，小孩一把扯下来，丢进水里。瘦鬼一见，急了，慌忙找了根树权来，站在塘边边上打捞他的帽子。小孩这时从塘里爬起来，悄悄跑到他身后，伸手向前一推，瘦鬼身子一晃，栽进了水里。他生前就不会游泳，是个旱鸭子，在水里一阵乱扑乱蹬，连喝了好几口水。

　　好不容易抓住塘边倒下的一裸枯树干，爬上岸来，一身衣裳已变得水淋淋的，像个落汤鸡，睑也吓得青一块、白一块的了。瘦鬼垂头丧气地跑回鬼门关。胖鬼见他那副狼狈相，惊问道：“瘦老弟，怎么吃供品吃成这个样子？”

　　瘦鬼说：“哎，别提了，不但没人许愿，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胖鬼说：“你没给人戴帽子吗？”

　　瘦鬼说：“戴了。我拿去戴在一个赶马的汉子头上，被他一阵拳打脚踢，睑都被打肿了。”

　　胖鬼说：“那赶马的汉子壮得像牛一样，你怎么敢去惹他呢？去找那些老人嘛。”

　　瘦鬼说：“就是找错了。我拿去给一个剪鞋垫的老太婆戴，被他一剪刀把手指都剪断了。”

　　胖鬼说：“那老太婆拿有武器，你当然惹不得，去找那些赤手空拳的小孩嘛！”

　　瘦鬼说：“还是找错了，我拿着小帽去给一个洗澡的小孩戴，被他一掌推进水里，差点儿把我淹死了。”

　　胖鬼叹了口气，说：“那就没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