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咒

荒山

  那是我小学二年级的事情了,虽距今已有十几年,因为是亲身经历,故每每回想仍是发生如昨日般。那年我九岁,在小学教室的背后是一块未经改造的空地,大家喜欢在下课之后将自己愉悦的游乐时分投向那坑坑洼洼的空地,沿着空地一直往后便是一片荒山,因为校门跟荒山是相反的方向,加上学校有明令禁止学生擅自入山,所以一般鲜有人在荒山停留。

  那天是在一个拥有好天气的下午,我和三两个小伙伴收拾好书包准备离校,走出教室的时候,看到靠教室外侧台阶的空地上有两只鼠崽子,和平日街道邻里的老鼠不同,它们是那种在山地沙土里生活的鼠,全身粉红通透,时不时露出憨憨的表情,我们决定抓来喂养。于是大家飞快地跃过歪歪的台阶,伸手便向那两只鼠崽子逮去,可老鼠毕竟是老鼠,虽小却继承了老子狡猾灵活的天性,一只还没等给我们机会便拔开四肢飞也似地跑开,而好运的我右手刚好盖住了另外一只,正当我洋洋得意之时,那小鼠用它那暂不太锋利的牙狠狠地咬了我一口,松手的那一刹那它挣脱开来,和它刚刚的同伴向荒山那边奔了过去,气急败坏的我们也一骨碌地跟了过去,奔向了那片荒山。

  进了荒山,兴许是山地里的沙土太易于藏匿,那两只小鼠早已消失了踪影,只剩下周围静的可怕的声音,胆小的我有点儿想回去了,小伙伴们却笑我胆小孬种,既然来了就好好探寻一番,这么久不让人来说不定有什么宝藏。想来玩玩寻宝游戏也是挺刺激的,反正趁现在离天黑还有一阵子,我们便继续向前,朝更深的山路前行。走了半时,一路竟全是低矮的草丛和葱郁的大树,显得特别没劲,正当要放弃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小伙伴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向前方看,在树丛的那头,依稀有座矮矮的坟,兴许是属于哪个朝代官员的,好奇战胜胆怯的我们朝着那坟前行。

  那座坟长期伫立在这杳无人烟的荒山中,高高的坟头上早已覆盖杂草,杂草凌乱地生长,延伸至了碑头,拔开杂草,因为天已渐暗的缘故,字迹已然看不清楚,看着也知道这坟是现代人堆起来的,没了兴致加上天黑,我建议大家一同离开。这时伙伴们开始取笑我了,笑我胆小,连坟碑上的草都不敢碰一下,人有时候就是奇怪,在某个时候是不能被激的,我气急地在附近掰了一根树枝挑开碑面上的杂草,我要向他们证明本人不仅敢碰杂草,还敢碰那碑,于是我挥动着树枝向那碑面兴许是坟主人的名字的地方打了过去,回过头来得意地向我们笑,而小伙伴们竟是一脸佩服略带惊讶的表情,当时的我虽有些后怕却很是得意。

  驱咒

  回去后的数日皆照常上学、生活,几岁的小孩子慢慢地也就淡忘了,可就在我们闯荒山后的一个月,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早,但老是在没玩没了的梦境中出现一张暗暗的脸,看不到过多的表情,甚至连五官也是模糊的,依稀感觉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吧,梦中能感觉到无形的压力,让小小的我窘迫得不能呼吸,好不容易让自己醒来,醒来之后却是不能动弹,我想叫,想叫醒主卧室里的爸爸妈妈,但是声音仿佛噎在喉管里不能发射出来,后来我明白了那就是老人们俗称的“鬼压床”,我不知道当时“鬼压床”的那个感受与我后来发生的事件到底有没有相关的联系,但恰巧那晚过后,我便开始生病了,第二天我开始发烧,温度没有高到40度以上那么离谱,但却一直徘徊在38.5~39.5度左右,不升不退,因为从小就爱感冒生病,所以妈妈将我带到小区附近的诊所打针,平日里只要打上两针便退烧的我病情却还是没有起色,所以我们又辗转到了当时小县城里最好的人民医院去看医生,还是没玩没了的拷体温、输液,持续地折磨了一个月,温度依然未降至正常,反倒是我本人身体素质是越来越弱,经常是一睡睡一天,就算睡着也是迷迷糊糊、朦朦胧胧,那女人的脸隔三差五地伴随着我迷迷糊糊的梦出现。醒来后也觉得身体很软弱无力,活像一尾只有一条简单脊柱的鱼。

  我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允许我继续上学,老师也跟父母讲明了情况,期末考试我是不能参加了,只能在医院里病怏怏地躺着。家里人已经非常着急了,奶奶来看了我,问妈妈我是不是在外边得罪了什么人,妈妈一脸错愕地看着我,而当时整天昏昏沉沉的我也没能想起什么,家里人除了奶奶外都是唯物主义者,牛鬼蛇神那一套是根本不信的,但奶奶坚持要让我找当地的一个太阳婆看病。在我们当地是管那种捉鬼驱神的老婆子叫太阳婆,那老婆子的家在老巷子的一处小屋里,奶奶带我进去的时候,屋里黑漆漆的,主厅里摆放着一座瓷观音,脚踩莲花,桌上的香、烛、贡品一应俱全,主厅和里屋隔着一道黄色的布帘子,里面有小孩儿的哭闹声,奶奶拉开布帘子的一角,见那太阳婆约摸70来岁,面无表情地用毛笔一样的东西在一个6岁小孩儿额头上点红点儿,那小孩儿的母亲抱着他哄劝着。拉上布帘子,奶奶和我就伴着小孩儿的哭闹声静静地坐在外边等候。不知是过了多久,帘子那边孩子的哭闹声似乎停止了下来,那道布帘子也被掀了起来,出来的是刚才那位小孩儿的妈妈,抱着她那已经安然入睡的孩子,一脸欣然地来到大厅那座瓷观音跟前,跪了一跪,从兜里掏出几张零散钱塞进了旁边的功德箱里。

  奶奶带着我进了刚才那里屋,里面的神像大凡我叫得出叫不出的就更多了,从高到低、错落有致地摆放开来,桌上有各种符纸、香烛和叫不出来的玩意儿。那太阳婆看了我一眼,又掐了掐我的手腕,随后便转过身摆弄着一个罗盘一样的东西,隔了一刻钟的功夫,老婆子对奶奶讲我大抵是在外招惹了一个女鬼,生前是一位数学老师,姓黄,加上小孩儿身体素质较弱,容易被缠着。她讲完便到屋外的小院子里抓了一只小公鸡,锋利的菜刀在公鸡的脖子上拭开了一大条口子,鸡血很快就流了满满一大碗,然后她将一命呜呼的公鸡扔到一边儿,用毛笔一样的东西沾上碗里的鸡血在一小叠黄色符纸条上画着我们看不懂的奇奇怪怪的符文,完毕便在画好的符纸里取出一张,往焚香上晃了两下,符纸便燃着了,太阳婆随即便拿出一个空碗接住符纸燃烧后产生的灰,不一会儿便堆积了半碗黑乎乎的纸灰,她拿着碗,朝里倒了半碗白开水,叮嘱我喝下去,驱鬼要紧,昏昏沉沉的我半推半就地被灌完了整半碗的黑灰水,奶奶连连道谢,向功德箱里塞进了一张毛爷爷,那个时候(也就是九几年)的毛爷爷还是挺不少的,奶奶为表诚心也觉得值。我们离开时太阳婆告诫奶奶:我每天得喝一碗象刚才那样的纸符灰水,在我每天午休的时候,要在清水里煮上一个土鸡蛋,趁我熟睡的时候,用煮熟的鸡蛋从我的额头开始滚至脚心,从左向右,所谓吸取鬼气。同时还得将滚过的鸡蛋吃下去。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住在奶奶家,妈妈也搬过来照顾我,刚开始作为公务员的妈妈还半信半疑,心疼我要喝下那么多纸灰水,但就在每日午休滚鸡蛋的时候,妈妈还是感到了无比的讶异。鸡蛋是奶奶到自己老家乡下找农家人买的,大家都知道煮熟的鸡蛋剥开壳便是凝固的蛋清,熟鸡蛋在未经剥壳也无丝毫破裂的情况下,蛋白就应该是蛋白的颜色,可奶奶用熟鸡蛋在我身上滚动后,剥开蛋壳,里面的蛋白变成了黑乎乎的一片深黑色,还得要吃下这个黑乎乎的鸡蛋,鸡蛋这件事情至今我都仍是无法理解,用科学是解释不了的。http:///

  就这样一直到最后一张纸符被我吞下肚的时候,我的病情由重到轻也慢慢好转了,我又开始背上书包和小伙伴们一起上学玩耍,晚上的梦魇也几乎不再出现了,全家人都高兴,但奇怪的是在上学第一周的时候,我每当经过校操场单杠处的一角位置时便会没理由的摔倒,操场是平坦的,地上没有障碍,没有同学的恶作剧,每每如此,走动至那位置即有生拉硬扯般的感觉随即应然倒地,刚开始并未留意,当妈妈看到我那血淋淋的膝盖时,焦急地又一次找到了那个太阳婆,老婆子告诉她女鬼仍有些许不甘心,主要是觉得受到了亵渎,每每便躲在那处地,见我便拽,嘱咐妈妈在晚上阴气盛的时候到学校操场我摔倒的那个地方亲自给那女鬼烧些纸钱,诚心磕上几个响头,求她放行。

  妈妈哪敢怠慢,托太阳婆算了个阴气旺的日辰便急急忙忙买了香烛纸钱。那个晚上风很大,奶奶在家照顾我,妈妈在十点多钟的时候穿了件风衣便拉着爸爸去了学校。回到家时我已经睡着了,后来听奶奶说爸爸妈妈回家时已经近凌晨一点,妈妈的额头都给磕红了。第二天,奶奶带着我到操场那个地方,生拉硬拽地感觉好像没有了,往后我再也没有象以前那样在那个地方无意摔倒过了。后来,听学校退了休的老师提起过,我们小学以前有一位姓黄的女数学老师,因为家庭的原因自杀而亡,死的时侯约摸四十来岁,据说她的坟就被家人建在学校后的荒山上。就这样我一直健健康康地生活成长,大概是在高中的时候,学校后面的那座荒山要待开发,那座坟会被拆除,我和伙伴们再一次提上香烛纸钱去拜祭了一下那位传说中死去的老师,再看到那座坟的时候,因为第一次是在晚上我们看不见,但第二次我们看清了,碑文清清楚楚地在姓上写了个“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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