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六十分

【一】

  农村习俗,新婚喜宴村人无论男女老少皆可来闹洞房,直到夜间,亲朋好友街坊四邻才逐渐离去,忙碌劳累一天的新娘新郎疲惫的躺在床沉沉睡去。

  午夜时分,新郎曹宽感到一只冰凉的毛茸茸的手在触摸自己的脸,曹宽猛然惊醒,随手打开床头的装潢灯。朦胧的彩灯下一个黑影站在窗前,两道幽灵般的目光,透过凌乱的长发冷冷的注视着他,苍白的脸上滴着鲜红的血泪,两颗巨大的獠牙下面,猩红的长舌随着急促厚重的喘息声而上下抖动。曹宽禁不住失声惊叫,怪面人转身飘然而去。叫声惊醒了曹宽的父母,他们冲进新房,发现曹宽蜷缩在床角,外间房门紧关,窗户有钢筋做的窗棂,而新娘却不见了。

  正当曹宽和家人不知所措时,手机突然收到一条彩信,画面上一具雪白的骷髅站在红绿灯下,手中黄色的警示牌上写道:永远不要擅闯人生岔路口的红绿灯,因为灾难和死神就在那里等候你。作为惩罚,我绑架了你的新娘,请在六十分钟内找出违章地点,供述违章事实,通过110指挥中心联系本机,并且宣读自己的认罪书。否则,明天早上,新娘的尸体将出现在市政府门前的旗杆上,或者教堂的钟楼上,或者任何一个引人瞩目的公共场所。滴答滴答,死亡的丧钟为她敲响了。

  曹宽发现手机号居然是新娘的,他马上打过去,对方并不接电话,很快发来一条彩信。相片上一丝不挂的新娘被一只脚踩着前胸,下面一句警告语:不通过110擅自联系本机,你违反了游戏规则,加罚新娘赤身裸体。

  曹宽眼前一黑昏厥过去,家人又是掐人中又是喷凉水,好歹把他折腾过来,母亲哭着说:“你又没车也没驾照,咋就违章了?他就是闯红灯,那也归交警管,怎么扯到绑票上了?”

  父亲气愤地说:“人家是说人生路上的红绿灯,跟车没关系。畜生,你在外面做了什么缺德事,让人这么报复你?”

  曹宽无比委屈地说:“我在北京十年,处处小心,事事谨慎,从不与人结仇生怨。这次回家结婚,前后不过才几天时间,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全家人心乱如麻,毫无头绪,只好报警。警官西门林立刻带人赶到现场,他发现门闩中间有多处刀痕,怪面人应该是用尖刀拨开房门入室作案,然后用尖刀关上房门,再到窗前故能玄虚,企图以鬼怪假象扰乱视听。

  曹宽没有提供有嫌疑的人,警方也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西门林让人继续勘察现场,走访群众,自己带着曹宽回市局。通过110指挥中心接通了新娘的电话,警方想利用对话捕捉嫌疑人的蛛丝马迹,同时利用卫星和技术手段搜索通讯信号,找到嫌疑人的所在地点。

  绑匪没有说话,迅速给曹宽发来信息:马上宣读你的认罪书,否则,违反规则后果不堪设想。曹宽只好坐到110指挥台前,开始宣读自己和警方事先处理好的认罪书,当第三件事情被否认后,绑匪突然发来彩信。相片上,赤身裸体的新娘痛苦的张着口,惊恐的瞪着眼,脖子架着一把犀利的匕首,下面是一句警告语:很遗憾,六十分钟的限时已到,由于你供述的时间、地点、人物与事件皆与事实不符,所以游戏结束,我已撕票,请来领尸。

  曹宽惨叫一声,再次昏厥过去。早晨,警方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塔杆上,找到了被害人赤身裸体的无头尸体。在监控录像上警方没有发现犯罪嫌疑人,那一刻,整个街区都突然停电,恢复通电时,尸体已经吊在塔杆上。

  【二】

  今天是乐乐食品有限公司董事长岳平的生日,晚上是家宴,亲人满座,儿女满堂。巨大的生日蛋糕摆在客厅中央,在一片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中,岳平吹灭蜡烛,然后为迫不及待的孩子们切蛋糕吃。

  一刀下去,蛋糕里突然传出一个女人悲怆的声音:“岳平,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好幸福啊!可今天却是我的忌日,我好痛苦啊!你要吃蛋糕,可我却要吃你的肉,啊哈哈哈——”电灯突然熄灭了,漆黑的屋里充斥着凄惨哀婉、诡异恐怖的嘶叫声。几分钟后,笑声嘎然而止,电灯也随之亮了。

  惊魂未定的岳家人,将疑惑而又恐惧的目光聚集到蛋糕上,蛋糕底层渐渐渗出红色的液体,显然那不是糖稀或奶油,岳平一刀挑开蛋糕,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底座上赫然站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人头口中含着一封信,岳平战战兢兢地取下信,上面赫然写道:自古生死天知晓,善恶到头终有报。绿灯只为好人开,红灯才把坏人照。由于你严重违反人生交通规则,恶意擅闯红绿灯,作为惩罚,我带走了你的女儿。六十分钟内,在凤城电视的新闻上,看不到你自首认罪的报道,我就拿她的头颅祭奠亡灵。要么你身败名裂,要么她尸首分家,滴答滴答,死亡的丧钟为你们敲响了。

  岳平四处寻找,刚才还坐在身边的十岁的女儿莉莉突然不见了。接警后,西门林立刻带人赶到现场。岳平位高权重,借生日之际送礼的人枚不胜数,没有人知道蛋糕是谁送的,只是因为它比其他的蛋糕更高更大更美,又是下午出现的,所以才选中它用于晚宴。

  曹宽很快被带到现场,经辨认,头颅就是新娘的,而藏在蛋糕里面音乐盒里的声音居然也是新娘的。显然,这是新娘被害前按凶手的要求事先录制的,凶手就是利用音乐盒和头颅吸引岳家人的注意力,然后切断电源,乘机绑走了莉莉。两起案件相距十几个小时,罪犯可能是一个人,是预谋已久的连环作案。可岳家人和曹家人一样一头雾水,茫然不知所措,提供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时间紧迫,案情陷入僵局。

  西门林问道:“疑犯两次提到红绿灯,限时都是六十分钟,人质都是女性,如此巧合,你们应该想起什么要告诉我了吧?”

  曹宽和岳平四目相对,如有所悟,但却相视不语,似有难言之隐。时间已经不多了,滴答滴答的秒针就像一条无情的鞭子,狠狠抽打着岳平的心,究竟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连女儿的生命都不足以让他逾越心里的防线?空气似乎凝聚了,屋里静得连头发落地都能听得到。

  砰砰砰,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当门敞开的霎那间,曹宽和岳平同时惊叫起来:“栾枫?”

  一个男人拎着一个手提箱面无表情的走进来,呆呆地说:“那个女孩从地狱回来了,几个小时前,她绑架了我和我的母亲,他让我回来给你们带一句话——烈焰岂容纸里包,玩火从来难脱逃。时间三百六十秒,执迷不悟命不保。”

  曹宽和岳平闻言如雷贯耳,汗颜无语,西门林问:“那你母亲呢?”

  栾枫打开携带的手提箱,先是拿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接着是凌乱的四肢,最后是惨不忍睹的躯干,口中喃喃的说:“我的母亲死了,我就在现场,亲耳听到她的惨叫声,亲眼看着她在流血,那个女孩前后用了六十分钟,把她砍成了六块。报应啊报应,啊哈哈哈——”栾枫狂笑着转身离去,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明亮的灯光下,摆放着他母亲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尸体。

  西门林发现三个人居然早就认识,知道他们一定隐瞒了不可告人的事情,于是气愤地说:“疑犯病态的作案心理和残忍的杀人手法,足以证明,这是一个极其危险诡异、奸诈残忍的犯罪分子。这一点,曹宽和栾枫是领教了,岳先生难道也想让你的女儿尸首分家,赤身裸体,悬挂在市中心某个繁华地带吗?”

  岳平颓然地低下头,他终于道出了实情。

  【三】

  十年前,岳平、栾枫和曹宽在市招待所工作,一天深夜,酩酊大醉的他们强暴了在招待所打工的孤儿明明。他们折磨了她整整一个小时,明明发疯般跑出去,在穿越十字路口时,由于闯红灯被一辆货车碾死。现场惨不忍睹,明明肢体凌乱,面目全非,只有她的工作证静静地浸泡在血水里。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大家都认为那只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

  在凤城新闻播音室,岳平跪倒在摄影机前,泪流满面失声痛哭。播音员动情地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栾枫、曹宽和岳平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无辜的被害人——明明,终于可以安息了。可那个暗中为明明复仇的人,您有没有想过,那个慈祥的母亲、那个美丽的新娘和那个可爱的女孩莉莉难道不是无辜的吗?母亲痛苦的死了,新娘悲惨的走了,她们已经去了天国,可莉莉在哪里?告诉我们吧,不要让无辜的人替罪恶的人接受惩罚。”

  播音员手中的曹宽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一条彩信发过来,相片中莉莉被绑在一块墓碑上,下面是一行字:善良感化不了所有的罪恶,罪恶也冻结不了所有的善良,既然仁慈一定要活在世上,那就让仇恨见鬼去吧!想救那个女孩,就让曹宽和岳平来明明的坟前忏悔。

  在明明的墓前,警方找到了活着的莉莉。西门林发现墓碑上竟然有一个猫头鹰闹钟,闹钟上贴着这一张纸条:忏悔吧,再罪恶的人做坏事后也会受到良知的谴责。随着时间的流逝,犯罪的事实就像影子一样紧紧尾随着你,滴答滴答,良知的鼓棒为罪恶的人敲响了死亡的丧钟。

  “莉莉已经救出,罪犯为什么还要留下闹钟和纸条,丧钟为谁敲响?你们好好想想,下一个被害人会是谁?”西门林警觉地问曹宽和岳平。

  “我知道是谁。”话音刚落,从明明的坟里爬出一个人,他居然是栾枫。栾枫走到曹宽和岳平面前,轻轻的说:“我们三个就在明明的坟前忏悔吧,我要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们。”

  三人在明明的墓碑前席地而坐,栾枫给他们每人一支香烟,然后自己点燃一支,开始讲述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原来,栾枫十岁时父亲就去世了,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栾枫是个孝子,结婚后,由于婆媳关系不和,在母亲的怂恿威吓下,他经常殴打妻子,已经怀孕的妻子不堪凌辱终于离家出走。后来,妻子曾把一个女孩送回来,母亲嫌她不能传宗接代,偷偷扔到孤儿院门口,栾枫并不知这件事,他更不知道那个女孩就是明明。在整理明明的遗物时,他发现了自己送给妻子的麒麟送子银锁,查明真相后,他如雷轰顶万念俱灰,从此长期处于半清醒半疯癫状态。

  在一次酗酒之后,深深地自责和悔恨终于在与母亲的争吵中爆发,失去理智的他失手杀死了母亲。从那一刻起他开始了复仇行动,自己没有勇气自首,于是就威逼折磨曹宽和岳平。在杀莉莉时他突然想起了女儿,他心软了,他带着母亲的尸首去找岳平,给岳平最后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和机会,逼他说出真相。鬼故事:

  西门林发现栾枫脸色苍白、双唇发青,曹宽和岳平也是如此,三人嘴角都有鲜血渗出,他突然明白丧钟为谁敲响了,他大声喊道:“香烟有毒,快叫救护车。”

  西门林伸手去夺香烟,栾枫哀求的说:“让我去死吧,在我知道真相后,我就一直陪在明明身边,我早就是行尸走肉了。”

  西门林说:“我是警察,我不能看着你们去死。”

  岳平说:“太迟了,其实我们的心早就死了,让我们接受最后的惩罚吧!”

  曹宽擦去嘴角的污血,笑着说:“一切都结束了,这哪里是惩罚,这是最后的解脱啊。”

  三人手牵着手,慢慢钻进了明明的墓中。

相关故事

精彩评论

说点什么吧
  • 全部评论(0
    还没有评论,快来抢沙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