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作俑者

　　1、

　　洁帆约我吃饭，她状态不好，失恋了。对于奔三的大姑娘来说，这不仅是心情的问题，还是个危及生存的问题。

　　我匆匆忙忙把稿子大面上搞定，交给黎蓉。

　　“蓉啊，我和人约好了吃饭。你再给我看一遍，帮我盯好排版啊。”

　　“你去吧，放心。来个头版甩尾巴！”

　　“呵呵，咱们副刊能上头版也行啊。那我走了。”我的台子上乱七八糟堆满了材料，也顾不上收拾了。

　　“霞姐，你也去拾掇一下自己。头发乱蓬蓬，脸色干黄，哪像去赴宴。”

　　“嘿，赴什么宴，我这是去感情赈灾。”掏出小镜子，看自己确实像脱了人形。好在我三十岁之后开始走内涵发展路线，不再影响自尊。

　　黎蓉递过来一枝口红，“霞姐，这枝口红颜色好适合你，送给你吧，路上涂涂，脸上有点色彩就好多了。”

　　很精致，Revolon的。黎蓉总这么懂事，从她大学毕业我就带她，没让我多操一点心。

　　我抓过来放进包里。

　　2、

　　红灯。我从包里摸出口红，旋出来，色彩艳丽。

　　我是喜欢的。我喜欢干净清楚的颜色。

　　但我又旋了进去。绿灯了。

　　我挂挡起步。

　　也是不想拿色彩刺激洁帆。

　　已从msn上知道了她的故事梗概，我这颗老心可以想象这个时候她的心灵多么脆弱。

　　3、

　　洁帆瘦了。

　　也，老了。

　　但，依然精神，漂亮。

　　她很开心地扑过来和我拥抱，笑容满面。

　　我有点茫然，八十年代的青年失恋怎么和我们不同呢。

　　当年我是怎么一地玻璃心的。甚至现在，偶然还能感觉到玻璃茬子在心上同频跳动。

　　也许她故作欢颜吧。在社会上混上三年，谁不会长歌当哭。

　　4、

　　洁帆胃口很好。吃完了菲力牛排，鸡绒蘑菇汤，又要了一客一座山似的水果圣代，还有橙汁在等着。

　　我已经在喝咖啡了。看着她吃。

　　她低头说：“他妈给我打电话了，说对不起我，让我另外找人。他妈哭了，我笑了。”

　　哦。

　　她和男友家龙从大学恋起，是她的初恋，去年就开始准备结婚了。

　　她抬头笑，“本以为我会是北京市最后一个嫁初恋情人的，看来的确不流行这个。”

　　5、

　　一次从新世界商场扶梯下来，正好看到洁帆和男友的亲密一幕。两人挽着手说着话，家龙忽然灵巧地在她颊上一吻。我急忙转头，仿佛不小心窥探人家隐私生活。

　　转眼感情已然不再。剩下这一个笑着讲故事的女人。

　　“你知道我怎么发现的吗？

　　“三个月前，他要出差，我就送他走，发现他手提包里装着他的旧手机。我问他，干嘛带旧手机呢。他说修修好卖掉，还没顾上修。我说那不用带着出差了，等你回来再修。他磨磨蹭蹭同意了。取出了卡，把手机给了我。

　　“我回去以后，怎么都觉得不对。就把我的手机卡装了上去，一试，手机是好的。他在骗我。

　　“我查了手机里的短信，都是给一个女人的。”

　　6、

　　“洁帆，他不知道手机里有短信吗？他居然敢给你？”

　　“他以为短信都存在卡里吧，但他手机里还存有几条。我给那女人打过去了，那女人很惊慌，看来知道他是有女朋友的。我说我是家龙的妈。她很谄媚地叫：阿姨，你的声音好年轻啊。”

　　洁帆笑弯了腰。

　　“我说‘哦，我儿子很不象话，出差了也不告诉我。你有他新换的手机号吧，我有点事找他。还好他把你的电话落在家里了。什么时候来家玩啊。’

　　“我就有了家龙的新手机号，专门供给那个女人使用的手机号。我给家龙打了过去，家龙还猜不出我怎么知道的。”

　　“我觉得一切都很可笑。像一场游戏。我忽然成了游戏的主角。”

　　“洁帆，你能看开了很好，世上哪天不上演故事。”

　　7、

　　“霞姐，不是我看开了。而是我被抛弃了。

　　“我搬了出来，另外租了房子。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心不计较他，谁能保证男人一辈子不变心呢。而且八年的感情，已经同居的状态，我不能说丢开就丢开啊。

　　“但是，他并没有来求我回去。我一天趁他上班时回去看了看，居然有另一个女人住过的痕迹。”

　　洁帆的眼睛看着远处，专心说故事。

　　“我们双方父母都见过了的，今年就准备领证结婚的。他却好像什么都没留下，生活重新开始了。”

　　她把橙汁里的吸管咬成了扁的。眼睛还是清亮，带着笑意。

　　8、

　　我从卫生间补妆回来。

　　洁帆笑盈盈地看我：“嗯，这样好看多了。”我略打了点口红。

　　“我怕别人把我当成你妈。”我调侃自己。

　　“霞姐，家龙给你的那篇文章发了没有？”

　　“哦，好久了吧，应该发了。我们下面的《金融时刊》一向很给我面子。我让黎蓉去办了，就是我那儿那个小姑娘。好像听她说过一句发了。怎么，你还关心他的事？”

　　她冷笑。“我想就是这样。你知道那个鹊占鸠巢的女人是谁吗？就是黎蓉。”

　　9、

　　“霞姐，你别紧张。和你没有关系。一切都是天意吧。

　　“不过，霞姐，对他们有没有惩罚也要看天意了。

　　“我上周潜回去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煨了剧毒，衣服、化妆品。如果那贱女人要用，就用去吧。

　　10、

　　“霞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来人哪！来人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