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鬼

  现在,白小燕安静的躺在洁白病的床上,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加上苍白的,白小燕的脸。这一切,都让人感觉到一种深度绝望,她的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得了绝症,就要死了,眼袋灰暗,目光无神,虽然瞳睛深处也有一丝的留恋之光在闪动……

  这就是白小燕现在模样,然而在三天前她可不是这样的,就在三天前,她还是个正常的在一家大公司里做文职,按时上下班的好女孩,虽然称不上绝对的靓,但也清秀可人,衣着得体,她那时正在渡过着人生美好的时光,斯文,清秀,不招人讨厌,薪水虽不高,但绝对自用有多余……从大学毕业,不,应该说是从小学一路走到现在,她都比较的顺,该考取的学校,她都考取了,该有的工作,也有了,如果说,还有什么小小的遗撼,那就是她至今还没有一个很好的男朋友,学校里虽然有个打蓝球的帅哥喜欢她,并在毕业后一直与她保持着不寄不离的关系,但她总觉得她们之间的事成不了,因为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她感觉在她和这个男友之间,就象一顿很好的火锅菜,该有的晕素菜都饿把,却因为忘了放盐,怎么吃都没有味道,他也给她买花,按时给她过烛光生日,陪她听音乐会等等……,但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白小燕虽然23岁了,却仍然一点要结婚的念头也没有。她也一点不急,只是想一切随缘,慢慢再说,别人介绍的,她有空也去会会面,然而多半没什么下文。她的身体虽然不结实,但也不算是太单薄,平常她还是很注意加强锻炼,本来她是不容易得病的,直到三天前,她加了一个夜班之后,这一切情况就改变了。

  那天她要赶着做一个公司策划文稿,因为下星期一老总开会要用,所以她加了个班,因为是周末,所以同事们都走了,就留下她一个人,在空大的办公室里。楼下虽然有保安,然而她呆的地方是顶楼11层。所以那儿,整个晚上11层,就她一个人,而且只有她所呆的那间房间里有灯光。

  那天夜深时,她很专心的伏在案头,一边看着电脑显示屏,一边专心的整理着文稿。就在这时,她隐约的听到门外走廊里有走动的声音,这种声响很奇怪,它不象是人走动的声音,也不象是动物的,而是一种持续的“哚、哚、哚……”的类似敲击的声响,可为什么她感觉是有东西在走动呢,那是因为这种声响是由远及近,慢慢走来的声音……

  谁在外面走廊上呢?这么深的夜了,难道是保安来巡查?白小燕没有通宵加班的经验,因此,她根本不知道,这幢大厦因为是某政府单位盖来换盈利的对外出租办公楼,不是什么机密机关所在地,或是重要金融部门,因此之故,保安其实只有两个,平常也就是守在底层,根本不上来的巡查的,普通小偷也根本进不来,因为是电子操作的门。

  开始,白小燕没怎么在意,可是后来这响声一直持续着,她感觉就不劲了,好象保安不可能这样一直在外面来回的走啊,那外面会是谁呢?

  白小燕心思被勾引之后,她忍不住站了起来,走到了门边去。

  可当她打开本公司那扇玻璃钢门之后,她伸出头看向外面的走廊,外面却静悄悄的,什么东西也没有,甚至没有一只蚊虫的影子。

  她纳闷了下,然后就关上门回案台继续工作,就在这时,在她刚刚坐下的时候,外面的声响又传来了“哚、哚、哚……”,这次她听得很清晰,她甚至马上联想到这种声响象什么了,对了,木齿拖打在地板上的声音,木齿?这里怎么会有人穿木齿呢?再说这么深夜了还在走廊上乱走》?*……

  就在这时,她脑海里忽然想起来了去年的一桩往事,去年三八节公司组织出去旅游的时候,是去了南方,一路上观光各种民族风情,人文景观,她记得是在最后一站的时候,她们一行人到了一个南方的小镇,当时正值旅游高峰,原订的旅馆被贪财的老板安给了别人,最后经旅行社反复交涉,才为她们争取到一间郊区的大屋子来住。

  她至今记得很清楚,那间大屋子的样式很古旧,占地足有两百多平方米,立地而建的,第一层不住人,沿着木楼递而上,她们住在上面一层,照看这大屋的是位老阿妈,她身着少数民族服装,样子很安静,但由于满脸布着深壑般的邹纹,乍一看,有几分阴森的感觉。当时找到这临时住所时,已是深夜了,老阿妈手举着松明烛火,脚下穿着木齿,引领着她们七个女的走到这间大层的左间,右间由男士们住。

  进去的时候,由于她是紧跟在老阿妈身后的第一人,所以她至今记得,老阿妈在上楼时,脚上那木齿敲打着楼递木板的声音,哚、哚、哚……一声一声,也如今晚一般清敲,诡秘……

  那声音拉得老长,好象敲打在她的内心深处一样,直到老阿妈下楼去后,领班的公司徐大姐才说:怪吓人的,这老阿妈的样子……是啊,几个女同事们都深有同感的说。

  那一夜,大家都被折腾的太累了,所以都很快入睡了。偏偏小燕她睡不到一会就醒了,因为她白天吃了太多的本地听品种甜瓜,所以便急,起夜……

  她披穿起衣服来下楼,这种民族楼房可不象城市里的有卫生间,它建筑很原始,没有这类东西,要方便就只有下楼。

  白小燕小心的,一小步一小步的走着下楼递来,正在她张眼望着四周黑乎乎的寂静事物,不知到那方便好时,忽然有人走到了她的面前,是那位少数民族的老阿妈。她猛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骤见到她布满邹纹的脸时,小燕吓得一声尖叫——幸好叫声没发出来,因为老阿妈及时用手按住了她的嘴“别怕,孩子,是我……”

  然后她慢慢放开手,自顾的说了句“你跟我来,”然后就朝黑暗中的一条小路上走去。白小燕不知什么缘故,就木愣愣地跟着她朝前去了。

  她们沿着一条土路小道向前走,两边长满野草的,小道就在中间延伸,野草伸长的叶脉,被霜打湿了,令白小燕感到寒意阵阵,但不知为什么,她没有停下,甚至都没有问一声,就被这位老阿妈弄了跟她走了半天。走着走着,大约半响功夫,她们爬上一座小山坡之后,她才停住。

  停住之后,老阿妈回身问她“你可知此是何处?”。

  不知,白小燕精神有些恍惚,她浑不知要出来解小守方便的缘头,此时,她仿佛被一种信念所控制。

  “傻孩子,这就是你葬身之处~”老阿妈蹲下来,用手抚摸着地上一座很小的土堆。

  “阿燕,想不到你身亡三年之后又还魂回来了,你心里的疙瘩还是解不开啊~!”老阿妈深深叹息着说:“都怪我跟你阿爹当初太穷,请不起医生给你看病,才让你身死的,你爹跟我当初留着钱是要给你哥娶媳妇用的,对方要一万块财礼钱,否则不嫁,你哥是咱们家惟一的男丁啊,咱们刚刚苦了四年才存够这点钱,要是给你用了,就不够你哥娶亲了。咱们去城里问过,医生说你得的这病叫‘坏血症’要花许多钱才能医得好,咱们哪有钱啊,就指望你能吃过乡上的草药能挺过去,可没想到,你苦熬了三天,还是走了……”

  白小燕不出声,木木的站着。

  “阿妈知道,你心里有个愿望,一直想到大城市舞台上去跳‘孔雀舞’,象杨丽萍那样,你曾说过的,你一定会跳得跟她一样好,阿妈相信你。阿妈见过你跳的,你跳过真好,象只孔雀一样,你现在就跳给阿妈看……好吗”?老阿妈一声声的说。

  于是“白小燕”就跳了起来,优雅地比划着每一个动作,象孔雀一样,把手掌一次次地伸展开,而不时掀起的衣角,也象孔雀开屏那样好看……舞蹈渐渐进入了高峰。最后白小燕缩成了一团,伏在地下,静止了。

  象是舞台上一幕剧的结束一般,只是少了一点掌声。

  观众也只有老阿妈一个人。

  白小燕静止地,伏在小坡草地下,在这个幽深的晚上,黑发笼住她整个的头问,象不清下面的表情,这时,老阿妈又说话了,仿佛继续开导她:“小燕啊,你还不肯走吗?今天完成了你这个心愿,让阿妈看到你的表演,阿妈真为你高兴啊,”

  白小燕还是静止不动。老阿妈抹了涌出的眼泪,继续说道:“你那知道啊,为了你阿哥的婚事,咱们存了多年的钱都用光了,可是你哥还是没结成亲,因为他也得了病,跟你爹一样,也是‘大肚病’,医生说,都是挖那山里矿染上的,后来,他也死了,留下的钱,就我一个人用啊,小燕……阿妈就一个人,要这些钱,有什么用啊,你们都走了,那间大层就是用这些钱盖的,我知道,你迟早会回来的,因为你心里还有梦,你的梦还没实现,所以你一定会回来……昨天,庙里的大主持跟我说,你今天就要来了,叫我有人来问租房的事,就同意,然后我就能见到你了,”

  听到这儿,“白小燕”伏在地上的身体在颤动。

  “但是大主持说,你今天回来所借助的人形,会因此在一年回的今天病死掉,跟你一样……惟一的解方就是,三年后的今天,你到她梦里去拯救她,让她在三天后起死回生……”

  曙光就要来临的时候,这座小山坡上只走下来了一位踽踽独行的老人,她走进了山寨。而在她身后的小山坡上那个小土堆上,则放着一双古老的木齿。

  现在的白小燕根本不知道那一夜她小起后,魂被引到山坡上的事,她只知道,她在那天晚上在公司大厦加班时,碰到了一件奇怪的事,她听到了在她脑海深处留下深刻印象的声音,那声音就象她们旅游到一个山寨住宿时,听到的那位老阿妈的木齿击打楼板的声音。

  当夜加班过后,白小燕就忽然病了,一病不起,整个人都神气不在,完全没有了昔日的模样,有的只是死一般的没有血色的脸皮。

  来看过她的公司领导,及同事们都深感诧异,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说病就病了,完全没有一点先兆,大家都深这个年轻的女孩感到婉惜,因为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据主治医生说,她得的是一种很古老的地方性传染病,这种病起源是在偏远的南方山区,当地人为开采一种值钱的矿物才会染上的,对这种病,目前医学上无药可救。现代医药,也只能让病人死前少受点痛苦。

  白小燕的床头上摆放着几根绿蓝相间的羽毛,这些羽毛不知是谁送来的,它们象一只开屏孔雀的那样在花瓶里伸展着翅膀。

  随着心电图的的微摆,白小燕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她的那位位不副实的打蓝球的高大帅哥男友,也来看过一眼,见她病成这样,几乎都不认识了,那还有当初的漂亮,于是他招呼没打就走了,反正别人又不知道他是她什么人。

  这三天,白小燕昏沉着,没人知道她脑子里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住院这三天来,她脑海里不断听到一种敲击的声音,哚、哚、哚……,还在第三天的晚上,也就是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以后,她听到一个跟自己语声相似的女声对她说:“明天医院就要来一个临产的病人,她将代替你去死,你什么药都不用吃,谁叫你都不要吃,然后在渡过明晚之后,待那个产妇难产死去之后,你就有力气了,那时候你要立刻拨掉所有输液针水,跑到南方小镇去,我在哪里等你,我会把魂还给你……”是夜,果然医院里送来一个乡下临产的妇女,她难产被送进来。当夜就没了,医院走廊里,家属们凄惨的哭声撕人心肺。

  而与此同时,白小燕忽然奇迹般的醒转过来,没有一个人发现的时候,她拨掉输液针,从病床上走了出去。天亮之后白小燕就彻底从医院里“消失”了。院方大急,她公司,以及从远方赶来的亲属们,都围着医院要说法,普遍认为她是被院方擅自用了遗体,弄得这家医院百口难辨,焦头烂额,双方弄上法院,最后不仅不在要所欠的医药费,还赔款亲属精神损失费等。

  大家都认为白小燕已死了,孰不知,在死神面前走了一圈的白小燕,那时候已经一个人来到了南方,她到了一个偏远的小镇,在距离小镇不远的一处小山寨的一个小山坡上的一方小土堆上,她在那里献上了一束鲜花。

  那里,那方矮矮小土堆之下,掩盖着的曾是一个和她一样鲜活的年轻少女的生命。

  那天,白小燕默立了许久,之后她开始在那小土堆旁,跳起那支她刚刚学会的“孔雀舞”……那会儿,随着山野间阵阵涌动的寒风,她舞动着的影子愈来愈小,愈来愈小……最后遥变成一个白色的小点,完全融失在幽暗的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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