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饮棺油

  1997年8月5日傍晚6.00

  我与弟子二毛身着道袍奔赴向阳,进行一场超度法事―唱王(超度里面的一种)

  按照规矩,死者亲嫡亲之人身着孝服跪地迎接,我上前一一扶起,口中不停地说道:“请节哀。”所跪之人哭声不断,死者二亮母亲尤甚,边哭边向我唱说:“我的儿呀!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清晨死于床啊,阎王爷的眼睛瞎哦,留得白发送黑发啊哎咳,我的儿哟!”(哭唱乃是乡村的一种习俗,是未亡人向人叙说死者及对死者的一种追念,音调为哀乐。)我正准备去安慰几句,却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向我冲来,我一下子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两脚朝天。

  一看,原来是死者老婆吴花,她满脸是泪搂住婆婆高声哭唱:“我的婆婆你莫哀哟!今天请得师傅来,超度忘夫去西天哦,夫是个狠心郎啊,留的婆媳独自去,叫我们怎么活哦哎咳,你生前……”

  唱王一般是从晚上的8.00到第二天的6.00,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有很多的乡人围观,后来逐渐离去,到晚上12.00之时灵堂仅剩死者家属几人,他们趴在棺木两侧低声抽泣,哭声如同棺木之中传来一般,棺前桌上放着巨大的黑白照片,在烛光的照耀发出惨淡的光芒,让人如同置身于一个幽灵世界一般。

  许久,我歇了下来,二毛接替了我上场了,他摇着铃铛大声唱着“送亡灵到吉界”。突然门“嘎吱”一声应声而开,一阵风猛地吹来,带着呼啸之声。桌上的烛火在吹得左右摇晃,在猛地向一边倾斜之后瞬间熄灭,冒出黑色的烟柱。我走了过去,赶忙掏出了火柴点上。烛光亮起,却有一股巨大的寒意向我袭来,寒毛一根一根竖起,空气在这一瞬间似乎凝固了。桌上死者的照片在烛光的闪耀下脸色由白转绿,绿的发紫的眼角一滴血泪慢慢流出,瞬间整个脸红青一片,白的只有那牙齿,那微笑露出的牙齿在烛光下寒气逼人。

  我向后慢慢退去,却听见一声惨烈的叫声冲向耳膜,我转头望去,只见二毛头发竖起,浑身不断地颤抖,手指向棺木下边,口中幽幽地说:“鬼,鬼饮油。”

  我顺所指方向望去,顿时血液沸腾,心脏的频率地猛地加快,似乎要从口中跳出之意。

  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正跪在地上,长长的头发垂在地上遮住了脸,不停将棺油吸入,发出咕噜咕噜之声。(棺油:乡村灵堂棺木之下放的一盏灯,用碟子盛装菜油,用黄色煤子纸做芯点燃,供死者照明。据说,要死之人的灵魂喜欢喝棺油。)

  她的头没有抬起,看不见脸,但是我绝对不希望她将脸抬起,因为我惧怕那张脸。但是我的希望在一点一点的破灭了,她的头慢慢抬起,头发向两边逐渐散去,瞬间,一张惨白的脸展现在我的面前,这张白的发青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在上面嵌着一对不能称为眼睛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毫无表情的眼白。在白色平面上有一张巨大张开的嘴,里面没有牙齿,黑洞洞的,如同一个黑暗的深渊,在这黑色深渊中不断第向外流出黄色的棺油。

  我两腿一软,身体开始摇晃起来,却猛地看见在黑暗之中伸出一只惨白的的手,快速张开一下子抓住了女鬼的脖子。“咻”的一声凌空消失。

  死者家属闻声赶来,问长问短。我为了维护自己面子不停的解释道:“没什么,就是被老鼠吓到了,我生平什么都不怕,就是怕老鼠。”我边说边向人群望去,却没有发现死者老婆吴花,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恐惧中带着强烈的不安,我大声叫道:“不好,出事了,快找吴花。”

  我的话音刚落,哭声传来,大家寻声向里屋奔去,一股剧烈农药味扑鼻而来,叫人喘不过气来。死者母亲抱着吴花大声哭泣,吴花早已断气,面目狰狞,双眼巨睁,从那张的巨大的嘴巴之中不断地流出黄色的农药,散发出阵阵臭意。

  看到这里,我脑海中闪出了一个念头,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吴花丈夫二亮死亡决不那么简单,不是正常死亡。我大叫一声:“报警。”

  事后结果出来了,经过警方验尸得出结论,二亮不是正常死亡,而是死于毒药,且投毒者竟然是妻子吴花。

  又一日清晨,从霞光中走来一个萎靡不堪的老人,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前不久死的二亮之母,她一见到我以快如闪电的速度跪下了,我受宠若惊赶忙去扶。二亮母亲扶着我的双手,老泪纵横,带着哭音唱说道:“多谢恩公多谢天啊!才使我儿含冤昭雪哦,吴花是个凶狠妇哦,为了汉子竟杀夫啊哎咳哟,今天天神天眼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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